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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白术丛立马沸腾了,唧唧喳喳怪叫起来,绿真早已习惯这样的情形,干脆走到杜仲树旁,轻轻的给他挠痒痒,抓抓杆茎,摸摸叶子,把它舒服得不要不要的,这可是来自地精的按摩呀!
“杜仲哥哥你能告诉我吗?什么人心?”
杜仲这才眯缝着眼说:“以前天旱的时候他们常来浇水,我不能忘恩负义,只能告诉你,这村里的银耳全是坏的,他们出的药不能买。”
崔绿真听得满头雾水,银耳不是炖汤喝的吗?怎么是“药”?如果东阳村的银耳是坏的臭的,那外头市面上卖的那么多“正宗东阳银耳”又是哪儿来的?她疑问太多了,可杜仲的嘴巴却撬不开了,其他植物压根不知道她说的是啥,问了也白问。
崔绿真最旺盛的就是好奇心,她打定主意,下星期再悄悄来一趟,打听打听,这事跟她关系大着呢!因为奶奶一年四季都爱炖银耳汤给大家喝,要真的臭的那会吃坏身体的。
太阳落山,大家收拾东西,准备下山了。
原路返回的时候,绿真特意留意才发现,这村子真的不对劲。
那种不对劲不是说墙上那让人难生好感敬而远之的大字,而是村民看他们的眼神,好像带着某种防备。
前头有村民赶着一群羊,车子过不去,只能停在路中央,绿真从带出来的零食里掏出一罐钙奶饼干,还没打开过。她摇下车窗,冲不远处伸头探脑的小孩招手:“小朋友,拿去吃吧。”
孩子们一看盒子就咽口水,可却没人上来。
要知道,这要是在大河口,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好吃是孩子的天性,更何况是对他们有致命吸引力的高级零食,他们眼里的渴望,身上的穿着都证明他们是想吃的,可却不肯过来,像在防备着她。
绿真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自认为还是长得挺亲切的,家里家外的小孩都喜欢跟她玩儿,怎么现在却不好使了?
绿真还想再“诱惑”他们,有个年轻女人从小巷子出来,狠狠瞪了她一眼,“现在的人坏着呢,谁知道里头掺着什么东西,忘记村长说的话了吗?”
孩子们立马大声说“没忘”,跑了。
崔绿真:“……”敢情是怕她在饼干里下毒?人和人之间还有信任吗?
这不,女人看见她的错愕,还得意的笑了笑,扭着腰肢走了。
崔绿真实在忍不住,“胡峻哥你说这村子奇不奇怪?咋把咱们当贼防啊?”她在北京半年多,遇到的所有本地人都非常热情友善,话唠,祖宗十八代的事儿都能给她唠清楚,买东西三分钱以下都会让,像这么不友好的还是第一次。
胡峻看了一眼村子,这个点儿该是家家户户做饭的时候,可村里却没多少炊烟,凭着干刑侦的直觉——这村子不对劲。但一车都是女孩,当务之急还是先送她们到家,他可以稍晚再来看看。
羊群“咩咩”叫着走远,两辆车这才得以压着羊粪球驶出村子,绿真拆开送不出去的饼干,“卡擦卡擦”吃起来。
“哥你说他们为什么防着咱们啊?”
胡峻怕她好奇心太旺盛自个儿找来,想要打消她的疑虑,“估计是怕咱们偷拿他们东西吧,我闻见一股糖味,估计是有糖厂。”他在臭水沟边看见许多用剩的甜菜粕。
北方制糖跟石兰省制糖不一样,北方以甜菜为主要原料,不像石兰省是用甘蔗。
绿真这才想起来废弃糖厂的事儿,看来这村子的企业还办得挺不错,光糖厂就能有两家。废弃的厂子规模都那么大,那新盖的岂不是要更大?比姨妈家食品厂还大了吧!看来,乡镇企业管理局的成立,让全国的乡镇企业壮大不少啊。
正想着,车子忽然一个急刹车,绿真惯性之下往前冲,胸口直接撞得生疼,小彩鱼在后头也被撞得不轻,“怎么啦胡峻哥?你技术不好,还是让我姐开吧。”
胡峻却没心思笑,他赶紧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大爷你怎么样?撞到哪儿了?”
地上躺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老头儿,春月看这儿离村口不远,以为是东阳村的人,立马急了,不会讹人吧?
大爷似乎是吓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没事没事,我捡个野果吓到你们了,对不住。”
确实是他突然冲出来的,幸好胡峻没分心,刹车也踩得快,要是反应慢个一星半点的肯定就撞他身上了。“大爷您确定没事?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儿,我自个儿滑倒的,你的车子没碰到我。”老大爷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空气里立马飞舞起一阵肉眼可见的灰尘。
绿真见他为了捡个野果差点被撞,知道是饿得狠了,立马掏出几片吃剩的炸馒头片,黄金灿灿再抹点儿友娣姐姐的秘制果酱,简直爽翻了。“爷爷你吃这个吧,我们没吃过的。”
老头儿看着金黄的馒头片咽口水,“我吃了那你们吃什么?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绿真见他跟村里小孩的反应不一样,立马双手将东西递过去,老头儿连说两声“谢谢”,狼吞虎咽,显然是很长时间没吃饱肚子了。
“爷爷你是东阳村的吗?”
大爷点点头,“嗯。”
“那怎么……”流落在外啊,如果村办企业搞得好,村民福利待遇也好,很多村直接给老人发劳保工资呢,像天津的大邱庄,江苏的华西村,还有河南的南庄,都是赫赫有名的“集体村”。
怎么还会让自己村的老人在外饿肚子?
村办集体企业就是挣了钱人人有份的啊!
崔绿真怕他被人欺负了或者冒名领了劳保工资不知情,善意的提醒了几句,谁知老人却叹口气,“我是被赶出来的,糖厂没我的份……呵,糖厂还是我先……”
绿真好奇极了,赶紧让他上车,开到东阳村人看不见的地方,才听他讲起自己的故事。
原来,老人名叫陈东阳,是东阳村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有一手祖传的制糖手艺,曾经在村办制糖厂干过多年,可因为制糖厂效益越来越差,文革结束前一年干脆直接倒闭了。
他眼看着这么好的生意黄掉,心疼那么多制糖设备,包产到户后四处举债把制糖厂买下来,自己带着老伴儿、儿子儿媳,把制糖厂开起来,刚开始那两年因为他手艺好,糖分纯度高,也挣了点钱。
后来儿子死于一场设备意外,儿媳改嫁,老伴儿也病死了,他心灰意冷,糖厂也就废弃了,带铁的设备被村民偷净,甚至连屋顶的瓦片也偷没了。可他哪儿也不想去,一直住在厂里,仿佛那儿才是他的“家”。
几个年轻人唏嘘不已,可怜天下父母心,要不是儿子意外,他现在说不定就是村里的大富翁了!最先干个体的农民,那眼光是没话说的。
可惜啊可惜,天意弄人。这么大年纪也没处去,住没顶的房子,吃野果喝生水,病了全靠扛……绿真不由得想起黄永贵老爷爷,跟他的遭遇有点类似,现在过得可顺心了,有工资还有分红,养老也有了保障,在皮革厂“呼风唤雨”发号施令,谁不羡慕?听说上个月还有人给他介绍老伴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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