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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憬直视着她双眼，语气很是轻松，“从我第一次在花园看账本，就发觉不对了。”
林姨娘眼中的光彩瞬间暗下去。她处心积虑谋划的这一切，竟是一早就被看穿了。从头到尾，她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
她抬起头，恳求道：“我的命你尽可拿去，只求你善待崊儿和影儿。”
沈憬脸上并无波动，只淡淡道：“姨娘的命自有爹作主，至于三哥哥和四妹妹，爹自会操心他们的前程。”
说罢，她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
将军府门外，不远处街角两个中年妇人，冷眼瞧着这一切。
“夫人，您答应过我的事……”
“放心，我会作主抬你女儿作宇哥儿的姨娘。”
……
三月十五，是白老夫人七十大寿。
巳时一刻，沈憬打扮妥当，与早就等在正院的哥哥沈嘉淮汇合，坐马车前往鲁国公府。
“呦，快看！沈三娘身边那位玉面郎君，可是沈大郎？”
“是呢，听说前几日刚从雒阳回来。早就听闻沈大郎芝兰玉树，丰神俊朗。”
“这沈三娘容貌家世皆是上乘，竟还有个这般英俊的兄长，当真是羡煞旁人。”
沈憬一下马车便寻着柳珚，两人绕过前院走过抄手游廊，一转弯便见着月亮门后的姹紫嫣红，夫人小娘子们三三两两围坐一处，谈笑风声。
乍一看云淡风轻，仔细一瞧却暗暗都在打扮上下了功夫，颇有争奇斗艳的架势。
沈憬撇撇嘴，今日外祖母寿宴，倒让他们弄得像是来相看亲事一般。
柳珚见状，轻拉她衣袖，复又凑到她耳旁，压低声音道：“今日太子会来。”
沈憬嘴角微勾。是了，她竟忘了这一茬，论亲戚关系，太子还该喊外祖母一声舅奶奶。
活了两辈子，她与太子皆无太多交集，只知太子姻缘不顺。十五岁至今，选了两次太子妃，都在大婚前出了岔子。一次是女方突发急病，还有一次是游湖落水溺亡。
虽说妄议皇子犯忌讳，坊间仍是隐隐有太子克妻的传言。圣上又正值盛年，京中勋贵自是不舍搭上女儿性命，纷纷对东宫选秀避之不及，适龄的嫡女都匆匆订亲或外嫁出京。
这么拖了几年，太子已弱冠。联想到前几日外祖母进宫，约莫是太后的意思，想借机挑选适合的太子妃人选。
想到这，沈憬又扫了一圈眼前的万紫千红。今日来的倒有不少三四品官员家的嫡女。
这里是女眷们的地盘，沈嘉淮跟着小厮先去了正院寻白煜钦，之后便会从另一条过去，在莲花池对面的另一处花园里赏花饮酒。
莲花池并不大，对岸离得也不远，只需走到池边，声音大些便能与对面交流，还有两处水榭回廊连通两岸。
“表姐，你们来了。”
一名穿着浅粉襦裙的少女，莲步轻移，款款朝沈憬走来。她生着一张好看的鹅蛋脸，眸中眼波流转，笑起来脸上浮现两个好看的梨窝，倒真是花一样的年纪。
众人经她提醒，倒是发现了沈憬和柳珚，纷纷看向她们三人。
沈憬撩眼望向她，不由想起这位表妹的身世。
白舒伶出生不足一月，便被生母贾姨娘调包，顶替白舒娫成了嫡女。
贾姨娘是沈憬大舅母梁氏的陪嫁丫鬟，趁着大舅舅醉酒爬了床，与梁氏同月生下女儿。抬了姨娘后，仍是以梁氏奴婢自居，日日晨起便去梁氏屋里侍候。外人皆道她一心事主，不恃宠生娇。
梁氏前面已有三个儿子，对这个小女儿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养到五岁，却发觉小女儿长相与几个儿子越发不像。
一查竟发现这出狸猫换太子，当即将两个孩子换了回来。要不是贾姨娘平日对白舒娫还算疼爱，梁氏怕是早将她杖毙。可不会只打三十杖，再送到庄子上那么简单。
白舒伶倒是乖觉，自知身份尴尬，卖力讨好嫡母梁氏。梁氏虽恨极了贾姨娘，将白舒伶挪出院子，倒没有苛待她。
一眨眼，白舒伶已长到十四岁。
有那样一个生母，沈憬本就不相信她会长成品性纯良的大家闺秀。
前世白舒娫本已被赐婚给太子，大婚前却突然在上香途中遇险，被慎王所救，抱着回了鲁国公府。
名节有损，只得嫁为慎王妃。
慎王在其中有没有动手脚不得而知，但不久白舒伶却入了东宫，成为太子侧妃……
不过，前世太子并没有来参加外祖母寿宴，难道是因为她重生，有些事情随之发生变化？
她眉峰微挑，似笑非笑地看了白舒伶一眼，“表妹今日打扮得真是娇嫩可爱。”
说完又往她身后看了一圈，似是在寻什么人。
“对了，你姐姐呢？”
白舒伶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两只纤纤素手却搭在沈憬腕上。
“表姐，我们许久未见，你一来便只找姐姐，当真不疼我呢。”
语气中隐隐有撒娇卖痴那腔调，不知情的人怕是要误会沈憬与她感情甚笃。
果然不少夫人小娘子投来探究的目光。沈憬近来在上京城中风头正盛，沈家也是朝中新贵，白舒伶若与沈憬交好，倒是可以考虑为家中庶子求娶，也算向鲁国公府和沈家示好。
不过，沈憬却轻轻将她两手掰开，笑意未达眼底，悠悠开口，“表妹真会说笑，你父母兄姐俱在，多的是人疼惜你，哪轮得到我这个表姐？”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白舒伶乌黑的鸦羽低垂，将所有的情绪掩在眉下，“表姐说得是，都怪我说错话，惹表姐不喜。”
柳珚觑了一眼沈憬，见她脸上并无甚波澜，又瞧了眼白舒伶，忍不住摇了摇头。
碰瓷不成就状似委屈求全，这副死样子是做给谁看？
亲戚们都知道她生母做的那些恶心事，大舅母没把她一起送去庄子，都算大发慈悲了。还指望表姐们会怜惜她这个不知所谓的表妹不成？
柳珚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撩眼望向白舒伶，“表妹也莫恼，阿憬一向心直口快，倒不是针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