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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光远匆匆上前，一副母鸡护崽的架势将沈婵护在怀里，一张脸黑如锅底，狠狠剜了沈憬一眼。
沈憬觑了眼沈婵，顿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好好的日子不过，惦记欧阳衡那个祸水做甚？至于这姐夫，也是个不争气的，三年了还拿不下姐姐的心。
她心里直摇头，淡淡撇下一句，“姐夫，我只是受欧阳世子之托，来送信给你，既然信已送到，这便告辞。”
范光远仍是不依不饶，“等等，你还没跟你姐姐道歉。”
沈憬并不理会他，只意味深长地盯着沈婵，“姐姐，有些事说穿了就不美了。你说呢？”
沈婵闻言，只是一言不发，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她心心念念三年的人，压根不记得她。更讽刺的是，当初瞧不上她的齐国公府，想聘堂妹为世子夫人，却被断然拒绝。
两相对比，她这三年简直成了笑话。
沈憬却懒得体察她这脆弱的女儿心，任她哭得楚楚可怜，转身便要走。
奈何范光远铁了心将她认定欺凌姐妹的恶人，一堵墙似的杵在面前不让她过去。
沈憬无奈叹了口气，转头瞄了沈婵一眼，心知今日不把话说清楚怕是不好脱身。
“姐夫，这里毕竟是后宅，我有些体己话要和姐姐单独聊聊，烦请回避片刻。”
范光远拉长着一张脸瞪了沈憬一眼，沉默不语，片刻后柔声问道：“婵儿，你要留在这儿吗？”
沈婵擦干眼泪，怔愣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范光远这才略放心些，抬脚步出花厅。
见人已走远，沈憬让红绫去门外守着，自顾自坐下斟了杯茶，慢悠悠开口道：“姐姐，也不用这样看着我。你我心知肚明，今日这一切不能全怪欧阳世子，也怨不到我头上。
若不是严嬷嬷自作主张，当年欧阳世子直接拒绝了你的情意，你也就安安生生过日子了。偏偏他没收到信，你一颗心始终落不到实处，稀里糊涂过了几年。乍闻其中内情，一时难以接受，也在情理之中。”
沈婵一脸木然听着她的陈述，自觉无可辩驳。
沈憬再接再励插上一刀，“可是姐姐，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欧阳世子有一个青梅竹马，是国子监祭酒嫡女。还有那差点订亲的杜家嫡长女，也是对他一片真心。
如今即将及笄的五公主也盯着他。你看看这些与他有瓜葛的女子的家世样貌，你争得过吗？便是侥幸嫁过去，这样成天防贼的日子你过得下去吗？”
说着她莫名眼眶泛酸，继而想起前世，那种日子当真是糟心，不由得心疼起前世的自己来。
沈婵只当她是苦口婆心，惊讶地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是啊，那人便是公主都盯着，她一个破落侯府的嫡女，在一些小官之女面前还能摆摆谱，放在这些贵女面前，根本不够看。
那齐国公夫人又是一个不好相与的，当年她要是真能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么想着，忽然又品出几分范光远的好处来。房里干干净净，没有婆婆在眼前立规矩……
似是终于想通了，她长吁几口郁气，笑着说道：“都是姐姐糊涂了，烦劳妹妹费心跑这一趟。这几日我便回雒阳去。”
沈憬心里略一松，漾起一个欣慰的笑，正要与她话别。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红绫低低道：“娘子，老夫人院里的戴妈妈来了。”
“为了什么事？”
“寿安郡主来了，老夫人让您过去认认亲。”
闻言，沈憬面上浮现一抹诧异。昨天圣上才下旨赐婚，命寿安郡主与父亲两个月后成婚。今天祖母就把人请过来，这是没在大伯母面前摆上婆婆谱，上赶着拿捏未过门的新妇？
寿安郡主是圣上叔父舒王的独女，当年荆王逼宫时趁乱杀了舒王夫妇。圣上登基后，将寿安郡主接入宫中，由太后教养。
及笄后由太后作主，嫁了杜中书令嫡长子杜玉书。不知为何不到一年就和离了，没想到寿安郡主直接出家做了女冠。如先时长春大长公主一般在南山置了别业，在家修行，时不时以诗会友，游园踏青，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
未曾想如今三十岁了，这赐婚的爪子还是伸到她身上来了。沈憬不由暗暗同情起寿安郡主来。
“妹妹，你莫忧心，姐姐陪你去会会这位寿安郡主。”沈婵担忧地瞧了沈憬，以为她是为早逝的母亲伤怀。
这……姐姐你真是好心啊……沈憬心里暗暗叫苦，本来她还想拿上次祖母犯的事来发作一下，一口回绝了。
被沈婵这一打岔，她倒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当下只得硬着头皮，任戴妈妈引着去了延晖堂。
片刻后，沈憬几人行至延晖堂。远远便听见里面似乎并不太平。
“郡主好大的威风，圣上赐婚，你不久便是我沈家妇。我念你已有些春秋，恐子嗣上有些艰难，一心为你们夫妻打算，这才选了几个可心的让你挑拣。没想到你竟这般不领情。”
老妇中气十足，声调高亢，颇有泼妇骂街的气势，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沈憬的祖母徐氏。
“母亲，郡主独居十几年，想来是不习惯有长辈操持的。您既是一片好心，也该慢慢分说才是。”入情入理，温声细语，叫人挑不出错处。应是大伯母顾氏。
若不是早就知道，大伯母与祖母较劲十几年，单看眼前这一幕，沈憬几乎要相信她们婆媳和睦了。
“妹妹，我们进去吧。”沈婵轻扯了扯沈憬衣袖，沈憬回过神冲她笑了笑，两人并肩跨入延晖堂。
两人齐齐施了一礼，沈老夫人略一颔首，示意她们在旁边的罗汉床坐下。
沈憬下意识往大伯母方向瞧了瞧，只见她坐在祖母右侧，梳着盘桓髻，髻上缀以少量条形彩珠，显得干练持重。三十六岁的年纪，眼中的疲态却衬得她仿佛老了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