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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邢夫人那出来, 黛玉便去拜见二舅舅二舅母去了。坐车沿原路返回,进了荣国府, 没去贾母的院落, 倒是走过一座东西穿堂,过大厅, 仪门, 来到荣国府的正堂——荣禧堂。
黛玉可算知道荣国府正房住的是谁了:二舅舅和二舅母。
她早听母亲说过,外祖母偏心,却没想到竟偏心至这种程度。把承爵的长房赶去别室另住,让没爵位的小儿子住国公府正堂,这在别家简直是不敢想象。说句不好听的话, 这叫僭越, 大逆不道!若有御史告到圣上跟前儿,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黛玉虽然刚到荣国府,所闻所见都十分有限, 已看出他们府中行事多有不妥之处。便是府里的下人也个个趾高气昂,尾巴恨不能翘到天上去,不像个积善之家该有的样子。长久以往必然得罪人, 便是在坊间的传闻也受影响,平日无事的时候还没什么,一旦有事墙倒众人推,就像大厦被抽离基底一样,轰然便要倒塌了。
不过这终究是别人家的事,她不过是暂住, 还是低调行事,不要多管的好。看这满府里下人自大张狂的样儿,便可推断出主子是什么品性。毕竟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这话虽不绝对,也大差不差。自己便是好心指出他们行事不妥的样子,他们也只会觉得自己小家子气,没见过豪门贵族的排场与生活,不仅不改不说,恐怕背后还要讥笑自己呢。
所以,何必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招惹是非呢。
婆子引着黛玉进了荣禧堂,迎面五间正房,造的轩昂壮丽、气势十足。
但此时正房却大门紧闭,只东边三间耳房开着门,有两三个小丫头坐在台阶上嬉笑着说话。据婆子所说,王夫人寻常居坐宴息不在正房,而是在这三间耳房内。婆子并没有直接引黛玉进耳房,而是先让她在一间小厢房内等候,通报之后王夫人允了才叫黛玉过去,架子摆的十足。
王夫人平日自己居住起卧是在耳房,这黛玉信。但是来客招待毕竟是正式的事,也不开正房,黛玉心里倒要打个问号了。
究竟她也搞不清楚王夫人是故意给她难
堪,还是真像婆子说的那样。毕竟,黛玉尝听母亲说过,她与王夫人不和的话。
虽如此想,但黛玉也不好问,只能跟着婆子进了耳房。
房内正面设一大炕,正中有一炕桌,王夫人坐在西边下首,黛玉上前请了安。王夫人忙叫人扶黛玉起来,却把黛玉往东面上位让。
黛玉垂头,不着痕迹的将在场众人一打量,王夫人似笑非笑,站在王夫人身边的一个婆子正直直的盯着她,旁边几个小丫头也若有若无的打量黛玉。
几步外王妈妈和夕雾正拼命给黛玉使眼色,让她别往上首做。黛玉当然也没那么傻,她料定东边乃是贾政的位子,便不肯上炕,只在炕下的椅子上坐了。
王妈妈、夕雾都吐出一口气,心下将王夫人好一顿编排:真是不安好心,明知我们姑娘年纪小,还耍这些手段,幸而我们姑娘聪颖机变,不然着了你的道儿,宣扬出去,还不被人耻笑!
王夫人还不住的让黛玉上炕,黛玉没法,只得挨着王夫人坐了。
站在王夫人身边的婆子满脸堆笑凑到黛玉跟前,问::“姑娘饿不饿,要不要果子吃?”
黛玉含笑微微摇了摇头:“多谢这位妈妈费心想着,我这会子不饿,不必拿果子了。”
王夫人看了那婆子一眼,说:“周瑞家的,林姑娘既不吃果子,你去泡碗茶来。”
那婆子答应一声出去了。
王夫人便有一句每一句的跟黛玉搭话,说你舅舅今日斋戒去了,见不得,他心里却记挂着你呢,让我嘱咐你,说三个姐妹性子都不错,将来一处玩一处做针线,都是好的。然后又说起贾宝玉,话里话外都流露出让黛玉离贾宝玉远一点的意思。
黛玉听了半天,仰起头,满脸疑惑的道:“男女有别,我既来了,自然是和姊妹们在一处,弟兄们别院另房,岂有去沾惹之理?难道舅母府上与别人家规矩不同,男子可以随意入内帷与姊妹们玩闹?”
这话说的,什么叫他们家与别人家规矩不同,这不是拐着弯骂人吗?!黛玉是个七岁的小孩子,还不懂事的年纪,王夫人不好当场发作,不然于黛玉来说倒无碍,众人
一句童言无忌笑笑也就罢了,她可是要实打实担一个尖刻不慈的名儿呢。然胸中究竟十分不快,王夫人眸中却闪过一丝阴鸷,被她很快掩饰过去了,以为谁都没注意到。
“那自然不是!”王夫人摆了摆手,道:“只是我这宝玉与旁人不同,他祖母疼他,跟眼珠子似的,未免便溺爱些,家里也没人敢管他。他是女孩儿一般的品性,最喜欢跟姐姐妹妹们玩,嘴里一时甜言蜜语,一时有天没日的,疯疯傻傻,你别理他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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