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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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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步步紧逼,身体下压,挨近了她,诱哄似的低声问:“只是什么?”

她招架不住,只能坦白:“我只是试探一下你罢了。”

他惊讶:“试探?”

她别开目光:“本以为深夜来见你,你会很惊喜的,但醒来看到你,发现你好像也没多惊喜,表情淡淡的,很是平静。”她轻哼了一声,“你那么平静我很佩服,所以想试试看你能保持平静到什么时候。”

他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原来是报复我。”他松开了对她的禁锢,抬起她一只手,在手背温柔地吻了一下,“我没有不惊喜,我那时候……”他顿了一下,“是在想你。”

她将信将疑:“是吗?”微微眯起眼,“我可不好骗。”停顿了一瞬,道,“那你说,你在想我什么?”

“在想……”他凝目看着她,眼瞳幽深若海,“你是不是很爱我。”

她愣了一下。虽然青年在她面前一直表现得很正常,但她没有一刻忘记过他有心魔。在冥司时她便问过雪意对此可有办法?雪意道需得等三皇子心魔发作时他看看情况再说。不过雪意和折颜的观点差不多,他也认为有心魔的人会在情感上很偏执。

回想两人互通心意以来,青年的确常向她祈求爱语,仿佛时常不安。在混沌荒漠的幻境里,他还曾对她说过那样的话——“因为我病了,当你哭的时候,我才能感到你是爱我的。”彼时她不知他是何意,此刻回忆,心底不禁一疼。她抬手握住青年的衣襟,直视着他,很轻,但很认真地回答他:“是啊,小三郎,我很爱你。”

他瞳眸微动,与她对视片刻,忽然俯身抱住了她,良久,开口道:“再没有比永恒更虚无的词,我一贯这样以为。也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做一个清醒的人,不去希冀这世上能有什么非空永恒之物存在。”他停顿住,收紧了怀抱,“可我想要这一刻能永恒,即便它虚幻不真,我也想要它永恒。我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希冀这世上能有永恒存在。”他叹息似的,“我不想我们分开。”

永恒……吗?她怔住了。

他们躺在凌乱的云被上,他紧拥着她,怀抱炙热,仿佛她不可失去,令她感到了一点疼。但心底的疼更甚。永恒,这是她不敢想的词。她抬起手来,亦搂抱住他,嘴唇开合几次才能出声。她佯装无事,轻声向他保证:“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的,我们不会分开。”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保证有多无力。

她没有把握自己一定能战胜宿命。大劫已近在眼前,神魔之战眼看就要开启,若命运终究无法反抗……她闭上了眼,忍耐住了肆虐于心海的痛苦,手往上移,圈住了青年的脖子,微微仰头,吻上了他的唇。在吻着他的间隙,她再次以谎言向他保证:“小三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青年回应着她的吻,很快拿回了主动权:“你不能离开我,你要做到。”

白奇楠香与花香交缠,甜香盈满床帷。

黎明前十二天下了雨。

暗灯凉簟,落雨霏霏。床前的七扇屏风虽阻住了冷风送入的凉意,却阻不住窗外的沥沥雨声。她累极了,但睡得不算稳,在扰人清梦的落雨声中无意识地往他怀中缩。他揽住她,将云被往上提了提,在她颈后压实了。大约是感到了温暖,她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在眠梦中满意地抿了抿嫣红得好似榴花的唇。

床头贝灯半开,借着明珠昏蒙的光,连宋垂眸凝视着怀中人。

昨日折颜上神来过一趟九重天。

他陪上神在外花园的大菩提树下用了两盏茶。

自桃林一别,两人已有半月余未见。据上神说,半月来他一日也未闲着,翻了许多从前没看过的古书,终于在一本洪荒札记中寻到了可根除他心魔的方法。

“洪荒时有个叫朱蓬的妖也曾生心魔。”上神侃侃而谈,“妖族和咱们神族还不一样。靠替他人镇灵为生的妖若生心魔,那就是行到末路了。不过朱蓬不想死,为了活下去,他用了最危险的法子。他将自己关进了妖族的禁地,强迫自己一帧一帧去回忆令他生出心魔的不堪过往,每日至少回忆三次。

“刚开始极易失控,所以他也用了安神的咒言和丹药来辅助。过程当然是很痛苦的,但效果也很显著,不过三年,他便不再需要丹丸辅助了,再过三年,连咒言也不需要了。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折颜叹服一笑:“这意味着他同原本不能面对的那些人、那些事和解了,他接受了它们,也因此而彻底根除了心魔。”

说完这话,折颜将一本小册和一只丹瓶推到了他面前:“我虽不知你不能面对的是什么,但要论毅力,我知你也不差朱蓬什么,若你觉得这法子可行,我们今日便可开试。”

他沉默了片刻,将那小册和丹瓶推了回去。

折颜诧异:“你不愿?为何?”

他回折颜:“可能是因为不除这心魔我也不会死,而我无法面对的那些事……”他顿了顿,“我也并不想接受它们,同它们和解。”

复归为神的他的心上人,视两人的过往为玷污她神魂的业障,为坚守无欲的道心,毫无犹疑地将他剥离出了她的记忆。就算如今说喜欢他,爱他,也不过是受噬骨真言驱使,一旦真言解除,这份虚幻不真的爱便会立刻消失,更甚至,她会再次将他驱逐出她的记忆,就像三万年前她做的那样。

他为何要接受这些事,同这些事和解?

他也这样问了折颜上神:“我为何要去想那些事,明明只要我不去想它们,我就能过得很开心,心魔也不会发作。”

折颜上神噎了噎,放下茶盏,叹气:“不去想……也是个办法,可这办法根除不了心魔啊。不将心魔彻底铲除掉,它就会成为你的弱点,这弱点会伤害你,还有可能致命,你就不担心?”

他把玩着瓷盏,不置可否:“面对不能面对之事,接受它们,最后我会得到什么?得到痛苦罢了。”他笑了笑,“痛苦就不会伤害我吗?”

折颜上神难得严肃:“痛苦可以让你活得真实,在真实里,没人能再轻易地伤害你。虽然痛苦不是一种愉悦的感受,可它不像你所沉溺的假象那般致命,这是痛苦的好处。”说着折颜上神加重了语气,“只有懦弱的人才会选择生活在假象里。”

他淡淡:“那我就是懦弱的吧,激将法对我行不通。”

折颜上神要被他给气死了:“小三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他拎起瓷壶给两人续茶,眼也不抬:“因为我病了。你还是给我吃药吧。以前你不是常说,只有无能的医者才会去鼓励病人靠意志战胜病痛吗?”

“你这么能言善辩,我都快忘了你有病了。”折颜上神揉着额角缓了片刻,“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若归根结底还是要靠你用意志去破除心魔,那好像也显得我这个八荒无双的神医太无能了,我再想想办法。”

茶没喝完,折颜上神便离开了。

适才她问他,当看到她出现在他房中时,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看来,自己对她真的很重要,虽然这“重要”是噬骨真言营造给她的假象,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渴望她太久了,就算是虚幻不真的爱,也是救治他的甘霖良方。

雨停了,窗外传来早鸟的啼鸣,她在他怀中哼了一声,像是要醒来,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角。

他希望与她的噬骨真言永不会被解除。他希望一直做她的最重要,再也不会被她随意放弃。他希望这种虚幻的、不真的幸福能够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

可世间事总是事与愿违者多。

上天难从人愿,越是美好的愿望越是难以实现。

现在他还不知道。

但很快他便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