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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博定在明天去灵骨塔取他爷爷的骨灰。我和二叔陪着一起过去。
所谓的灵骨塔其实就是寄存骨灰的地方。以前的灵骨塔属于火葬场业务的一部分,其实有些已经被私人承包。
陈文博的爷爷骨灰,就寄存在一个私人小区里。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三人集合,陈文博开着车,带我和二叔到了这片红梅小区。
小区真是有年头了,小区里一共没几栋楼,还都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老筒子楼。里面早已没有了住家。
虽然刚刚过完年,这里就像是与世隔绝之地,小区之外,马上路都是鞭炮残屑,而这个地方,除了暮气沉沉的积雪,看不到任何烟火气。
到了筒子楼口,有个男人穿着一身黑棉袄,正在抽烟,见我们来了,便问是不是姓陈?
陈文博赶紧过去介绍,指着我们说,都是他的朋友。
男人点点头,“我姓张,是这片小区的管理。”
他带我们先去登记。
七扭八拐来到一处筒子楼,一楼有户人家开着门,正是这片小区的管理处。
一进去就闻到只属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气味,那是一股暮气沉沉的霉味。管理处已经有六七个人在登记,都是要取亲人或是朋友骨灰的。
这位张师傅带着我们签了字,用计算器计算了管理费,必须交足管理费,才能把骨灰取走。
陈文博的爷爷是十一年前去世的,骨灰放在这里超过了十年,时间是相当惊人。一年管理费一百多元,陈文博马上转账交付。
张师傅把取骨灰的这些人叫到一起,然后说:“一会儿我先带各位去灵骨塔看看,有想马上取走的可以取走。想稳妥一些的,下午我们会请到一位资深法师,统一办个法事,走个流程,再让骨灰离开这里,走得安心。需不需要参加这个法事,你们自愿。”
陈文博拉着我和二叔到一边,搓着手问我,夏哥,你觉得参不参加?
我看了二叔一眼,二叔微微点点头,我说道:“参加吧,统一走个流程,咱们也安心点。”
陈文博赶忙答应,又找张师傅交了法事的二百元钱。
趁着没人注意,二叔呵呵笑:“大侄儿,这个活儿好,骨灰取出来如果有问题,就是那法师的锅,和咱们没关系。等骨灰取出来,咱们这个活儿就结束了,劳务费一拿,不要太轻松。”
我说道:“二叔,这次所有的劳务费,我一分钱不要,都给你吧。慢慢攒着。”
二叔笑了笑:“呵呵,咱爷俩我就不客气了。”
取骨灰的法事是下午进行,人家法师也不是专门为这里服务的,上午还有别的活儿,下午才能过来。
趁这段时间,张师傅带着我们这些人,先去看看骨灰。
他带着钥匙,大家跟在后面。
外面又他妈降温了,天空飘起小雪花,大白天的,天空极度阴沉。
灵骨塔在另外一栋楼,谁也没有说话,踩着雪默默前行。
张师傅也不是什么健谈的人,没人说话,正和他心思。我们来到楼前,这是一栋仅仅两层的小楼,窗户竟然用砖头全部封死上,两扇大铁门挂着锁链。
天好冷,张师傅缩了缩脖子,说道:“诸位放心,骨灰放在这里不会被惊扰。”
我心说话,这个地方别说人了,就连鬼恐怕都不来,毫无生机,死气沉沉。
重锁还不好开呢,张师傅捅了半天,才把大锁打开。
他先走进去,我们这些人面面相觑,都有点胆怯,最后还是一起往里走。刚进去,我就感觉不对劲儿。
寒风扑面,汗毛瞬间就竖起来了。
楼道里冷得简直要打摆子。
这种冷还不是外面那种降温下雪的冷,而是一种干冷,空气就像是漫无边际的深冷海洋,没有波浪,没有起伏,进去之后,阴森冰冷的海水往你骨缝里钻。
我算是阳气比较足的,也不肾虚,但进到这里还是受不了。
二叔一下子脸就白了,浑身哆嗦,蜷缩成一团,不住的嘶嘶哈哈。我拍拍他,做个眼色,示意他可以出去等着。
二叔还挺犟,摇摇头:“不行,我是你的助手,不能临阵当逃兵,没事,我能坚持。”
穿过楼道,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有人走了上去。
我们在这里都有点冻糊涂了,脑子不转了,跟着那人往二楼上。
“你们干什么呢?”
说话的是张师傅,喊了一声。
我们这才回过神,看到张师傅仍然站在楼道尽头,并没有往二楼去。
众人互相看看,从上面下来,领头的那人还糊涂:“不是上二楼看骨灰吗?”
“看骨灰是看骨灰,可谁告诉你们是二楼的。”张师傅说着,用敲敲面前的墙。
我们仔细一看,原来那不是墙,而是一道铁门,估计多少年了,和墙面几乎一个颜色,谁能看出那是门来。
张师傅拎着钥匙串,找到开锁的钥匙,打开了这道门,嘎吱嘎吱这么一开,里面一股霉味扑鼻出来,像是恶浪一样。
我们全部挡住脸,有人手慢了,呛得直咳嗽。
“骨灰在地下室。”张师傅说。
“其他楼也存放骨灰吗?”陈文博呛得直咳嗽。
张师傅道:“这片小区是九十年代买下来的,到现在快四十年了。刚买下的时候就想开发成墓园,不知怎么,上面没批,后来就改成了灵骨塔。别看都是楼房,可每一栋楼都存着骨灰,不是给活人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