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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里的骨灰要放在楼下？”有人问。
“这是对你们的重视。”张师傅说：“骨灰越接地气越好，放的太高离着地面远，对家属不利。”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张师傅道：“走吧，下去看看。当初能寄存在这个地下室的骨灰，都是有点说法，有点来历的。背后肯定都有点关系，光拿钱不行。”
他带着我们下去，走过一段黑森森的台阶，连灯都没有。众人互相搀扶，走得很慢，到了下面。
张师傅这才摸索着墙上的开关，打开了灯。
灯光出来，能看到地下室有条走廊，左右好几个房间，尽头还有房间。空气潮湿而阴冷，昏黄的灯光在墙壁上投下我们摇曳的影子，显得鬼气森森。
张师傅带着我们到了一个房间前，这里也是上着锁。是个小锁，钥匙也小，很容易在钥匙串上找到，然后开了门。
张师傅探手进去，打开了墙壁上的灯。
房间目测能有百十来平米，放着一排排的铁架子，上面摆满了骨灰盒。目测少说得有上千个。
张师傅道：“你们亲人的骨灰盒都在里面了。刚才登记的时候，我告诉你们号码了，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但是切记，不要乱动！不要乱动！你们什么都不懂，现在不要动！”
这时有个家属说：“我们不参加下午的法事，现在就可以把骨灰盒取走了吗？”
“可以。”张师傅说，“你们告诉我号码，我过去请它出来，再把怎么带走的注意事项告诉你。现在大家先进去找找自家想找的骨灰盒。”
大家走进去，分头在铁架子上寻起来。
我和二叔跟着陈文博，陈文博看着手机上的号码，来到里面的铁架子。
我这么一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铁架子一共五层，都快杵到天花板了，上面很整齐地放满了骨灰盒。
为什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呢，所有骨灰盒统一都是面朝外，也就是说，上面贴着照片的向外。可能是方便取拿，亦或是对死者的尊敬，不能面朝里。
看着这些照片，有老头老太太，也有年轻的小伙子小姑娘，更还有个小孩。每张黑白照片的下面都又名字和生卒年，还有盒子号码。
看得人心里那叫一个不舒服，有个小孩竟然六岁就挂了，面容极度稚嫩，茫然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我揉了揉眉心，心想这就是人生吧。
“找到了。”陈文博招呼我们一声。
我正要过去，就听到身后牙齿咯咯咯作响，回头看，二叔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打摆子，看模样十分危险。
我赶紧过去轻声问怎么样了。
二叔都快晕了：“没，没事。”
“不行，我现在送你出去。”我觉得不妙。二叔其实刚刚回魂没多少日子，再一个，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其实身体很虚，常年锦衣玉食把身子都快掏空了。
我本来想让二叔坚持坚持的，但转念一想，还是稳妥一些，把他送出去吧。我们是过来做业务的，不是过来玩命的，用不着这么辛苦。
我问陈文博找到骨灰盒了吧？
陈文博赶紧点头，指着铁架子三层上一个骨灰盒说：“这就是我爷爷。”
我来不及细看，跟他说，我这个助手最近感冒刚好，身体来这里极为不适，我先把他送出去，再下来。
陈文博关心地看了一眼我二叔，说快送上去吧。
我带着二叔出来，张师傅正依在门框上抽烟，见状问怎么了。我把情况说了一遍。
张师傅点点头：“这里确实阴气太重了，吃这个能好点。”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打开之后，里面倒出一枚圆溜溜的深红色药丸。
“这是朱砂丸，里面还有雄黄，人参，艾草什么的。我们遇到这种阴气重的情况，都服用这个。”张师傅把药丸递过来。
二叔瞅着我满脸发苦，明显是不想吃。
我倒没想那么多，道了声谢，伸手去拿药丸，谁知道二叔猛拽我，使眼色。我只好作罢，感谢了张师傅的好意，然后带着二叔往上走。
张师傅冷笑一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扶着二叔往上面走，张师傅在后面喊：“一会儿下来别乱走乱动，出了事我可管不了。”
和二叔到了上面，推门出去，外面下着雪，也非常冷，但是和下面的骨灰堂一比，外面的环境简直就是春天。
二叔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缓过来了，冷笑说：“看那张师傅埋里埋汰的，他给的药丸不是毒药就不错了，谁敢吃？”
我一耸肩，不置可否。张师傅一看就是老油条，犯不着用毒药去毒谁，对他又没有好处，还得吃官司。毕竟是二叔吃药丸，他不信任就算了。
我安顿好他，便走进楼洞，进了地下室的楼梯，回到下面。
这么来回耽搁了快十分钟，下来的时候，应该能在走廊骨灰堂的门口看到张师傅的，但是却没有他。我走到门边，看到里面好像出了点事故，张师傅正在和一个家属说着什么。
我还看到了陈文博，正站在他爷爷的骨灰盒前，似乎在默哀。
我正要进去，忽然就听到“嘎吱”一声，似乎一扇门开了。
转头去看，走廊尽头还有个上了锁的房间，不知怎么门突然开了，门锁耷拉下来。不知道是先前就没锁好，还是忽然自己开了。
我犹豫了一下，看着里面的人个忙个的，根本没人关注到我，便蹑手蹑脚来到走廊尽头。
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用手把门推开一条缝隙，然后探头往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