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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来到那百兽山庄之外,悄悄翻墙而入,趁着夜色沉暗,跃廊穿园,寻觅所谓“千里香”所在,但看那累檐叠角,灯笼迷离,方向不易辨识。罗琴纵身跳上一处屋脊,见后墙之内,垒有谷
仓,喜道:“那里定是厨房所在,存米存油,存菜存酒。”摸去一探,果真是厨房不假,又将耳朵贴在墙上倾听,里面一片安静、悄无声息,便掀开窗子,小心翼翼地纵入其中。两人一番搜
索,不多时,就在架上寻得一小坛水酒,看瓷上红贴,正是“千里香”三字。
此时听得外面传来动静,侧耳倾听,却是阵阵脚步之声,二人心中一惊,相互使将一个眼色,窜上了横梁。便听得嘎吱一响,窗口被人推开,有两个人影“倏”的窜了进来,就地一个翻滚,
站起身来,扑打身上的灰尘。陈天识与罗琴看得真切,灯光之下,面目分明,几乎就要叫出声来,原来不是别人,正是那三山斋斋主吴千秋与“不可力敌”蒋理。细细打量,他们举止诡异,
也是一身紧装黑衣装扮,手提长剑、铜笛,各护胸前庭后,一步一望,甚是小心谨慎。罗琴俯耳道:“他们鬼鬼祟祟,定然不安好心。”那蒋理觑探一番,料想这厨房安全,反手将窗户掩上
,问道:“你果真没有看错,那完颜乌蒙的新宠正是辛家小姐麽?”吴千秋道:“那宝藏地图既然是假的,真图不在辛英身上,便是在辛芙身上。辛芙下落不明,且先从他辛家大小姐入手,
便是得不到地图,也能逼迫一些线索。”蒋理叹道:“只是这百兽山庄防卫森严,想来比他大都的宗王爷府也毫不逊色,你我要挟持辛英,只怕不易称心如意。”听得外面有敲梆打更之声,
一队金兵吆喝而过,二人不觉俯下身子,下意识在柴草后躲避。两个金兵进来,道:“夜巡辛苦,他妈的,也没有留下一些好酒好菜。”捉了几个馒头出去,渐渐走远。吴千秋探头探脑,蹑
手蹑脚走出,将门合上,长呼一气,道:“当初完颜乌蒙带了三千士兵来围剿百兽山庄,事成之后,撤了一千,还有两千,皆是猛安谋克制下勇士,不可小觑。”蒋理脸色陡变,哼道:“既
然如此,你我还冒险来此作甚?若被发觉,便是一百条性命也保全不得。”吴千秋不以为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那富可敌国的宝藏,就是冒险一次也是值得的。”蒋理趴在窗
边,神情颇不自然,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接下来怎麽做?”陈天识微微摇头,暗道:“你明明知晓这个道理,毕竟还是抵当不得金银珠玉的诱惑,可见人心之贪婪,大可吞天。”吴
千秋颇为得意,道:“白日那辛英的伺候丫头去镇上采办胭脂水粉,我趁其不备,在她身上撒上了一些碧叶粉,此物无形无色,无气无味,偏偏可以被这条宝贝嗅得,且让它带路就是了。”
从袖中掏出一个竹管,拔开塞子,释出一条金色小蛇。这蛇纤细无比,比那蚯蚓也大不得许多,顺着门缝便钻了出去。蒋理恍然大悟,笑道:“亏你想出这等法子,又有如此宝蛇。”吴千秋
道:“我三山斋遍收天下奇珍异物,还有许多宝贝是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蒋理蓦然一念,道:“不好,你我路上若是遇着巡逻的金兵队伍,自然要安静躲匿,以免冲突,金蛇却不停
下,若此分散,那可如何是好?”吴千秋笑道:“它是雄蛇,最是恋春,我袖中尚有一条银色雌蛇,你可明白?”蒋理哈哈大笑,警觉掩口,道:“明白了。”二人推门出去。陈天识与罗琴
从梁上跃下。罗琴笑道:“那王爷的宠妃有难,你我可要去救她?”陈天识哼道:“她心狠手辣,迟早都有报应,正是因果循环,大快人心,还去救她作甚?”话虽如此,心中却不觉牵念挂
怀,惴惴不安。罗琴眼睛一转,噗哧一笑,道:“我也不愿意去救她,只是那条金蛇实在有趣,我们何不过去看看热闹?”将“千里香”置入他的怀中,拉着他便往门外窜去,见前面两条人
影,隐隐约约,恍惚若现,便疾忙追踪下去。绕过走廊,越过水塘,见蒋理与吴千秋在一扇窗前蹲下,吴千秋从怀中掏出一支吹管,舔破窗纸,将管口塞了进去。陈天识低声道:“这是蒙汗
吹管吗?以往只在书中看过,不想今日亲眼所见。”罗琴道:“下三滥的手段,不成大器,不见也罢。”
里面一个女子咦道:“怪了,这是什么香味?叫人醉醺醺的。”声音娇嗲慵懒,听在陈天识的耳中,不觉一怔。罗琴搡他臂膀,低声道:“那辛姑娘被妖物熏翻了,你还不去救她?”陈天识
眉头微蹙,摇头道:“不对。”罗琴奇道:“什么不对?”陈天识满腹狐疑,似乎觉得哪里有些异样,但支吾得半日,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蒋理喜道:“你这蒙汗药果真了得,不过些许
粉末,便将她迷倒了。”吴千秋得意道:“它不同那寻常之蒙汗药,也是我三山斋所藏。”方要推窗进去,里面甫然跃出一个人来,一掌往他面门拍去。吴千秋大惊失色,就地一个翻滚,堪
堪避过,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跳出过廊的护栏,落在院中草地之上。蒋理见势不妙,慌忙后退,一杆铜笛护于胸前,心惊肉跳。那人说来也怪,不去追击他二人,反倒纵身往小院门口飞去,
将落地之时,双足磕碰门闩,却将院门关闭。陈天识低声道:“她的武功怎会如此高强?是了,把院门封堵,这是要关门打狗了。”罗琴笑道:“‘他’者非‘她’也,你识错了人呢;关门
打狗,却也未必。”陈天识愕然,定睛观看,更是瞠目结舌,原来此人不是其他,正是“竹芦双怪”之一的葫芦樵夫,听他沉声道:“哪里来的小贼,敢坏爷爷我的好事。”蒋理与吴千秋面
面相觑,一时不知所以。便在此时,屋门嘎吱作响,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年轻的红衣女子晃晃悠悠走了出来,一手扶将门框,一手摸着额头,喃喃道:“卢大爷,是谁呀?此事若是被王爷
知晓,我一条性命难保。”吴千秋看清她的面目,大惊失色,道:“你,你不是伺候王爷宠姬的婢女麽?如此会在此地?”
转念一想,蓦然明白,这卢先生本是贪色好欲之人,只在这山庄数日,不曾上得酒楼妓院快活,便已然按捺不得,又见辛英旁边的这位婢女虽然算不得美人,倒也端正,于是便去勾搭于她。
那婢女平日里不准与男子交往,正逢年少青春,亦是思春慕欢,被这葫芦樵夫一番挑逗,难以自持,竟一拍即合。今晚辛英心情不佳,早早睡去,她得了空暇,便乘隙来到卢先生的房中,各
自宽衣解带,正在媾和云雨。所以金色小蛇循着气味一路觅来,不见辛英,反倒来到了卢先生的屋外。所谓最冤枉之“引狼驱虎”,莫过于此,二狼孱弱,一虎凶悍,怎能匹敌?那卢先生一
掌逼开蒋、吴,急急将小门关上,一者就是防止巡逻金兵过来,丑事终究败露;二者便是要杀人灭口,取这一双黑衣“蝥贼”的性命。
吴千秋方才躲避及时,不曾被他伤着,但也见识过他的掌风,揣度得他的武功厉害,此刻见他神情阴森,双目狰狞,心中寒意陡起,道:“蒋兄,你我若不联袂,今日恐出不得这个小院,须
臾之间,竟要变成游鬼亡魂了。”
蒋理有个习惯,对手要是太强,不待交手,便会落荒而逃,是以留下一个“不可力敌”的绰号,但眼前形势危急,根本没有丝毫退却的余地,无奈之下,一步步挪到吴千秋身边,双手微抖,
紧拽铜笛,附和道:“吴兄,你我自海上逃难以来,结下了深情厚意,此刻逢上强敌,正该齐心协力,共同进退才是。”
卢先生朝那婢女喝道:“你还不进屋将门窗掩好?”那婢女惊惶,依言行之,一人躲在床上,犹然颤栗不已。
卢先生继而转过身子,冷眼一扫,嘿嘿冷笑道:“好一个共同进退,可惜你们不是一男一女,若能当一对生死鸳鸯,那也是一段佳话了。”他那铁葫芦不曾带在身上,但毕竟是武学大行家,
若非好色贪财,甘作完颜乌蒙的走狗,专心行走江湖,那也是一代武林宗师,只看吴千秋与蒋理二人身法、架式,便知他二人武功其实疏松平常得紧,赤手空拳也能轻易搞定,遂双掌一合一
分,分向两人拍去。吴千秋喝道:“你不用兵刃,莫非看不起我二人,真是岂有此理。”言随如是,十分心情,有七分忐忑,却有三分暗暗的欢喜,长剑一抖,便往他掌心用力刺去。这一剑
攸关性命,全力聚神之下,果真是又快又狠、又准又毒。蒋理之铜笛,不若铁棍牙棒那般沉重,不能劈砸,又不同刀枪剑斧的尖快锋锐,无法戳刺扎挑,是以专攻打穴之妙,见对方一腿前迈
,便往他“膝眼”点去。卢先生本有小觑之心,不曾想他二人焦急之下,剑笛合璧,凌厉无间,不由一惊,纵身跃起,往後飘开一丈。他自恃高手,但第一招便被这两个小小的“蝥贼”逼退
,不觉有些羞惭,脸色臊红,颈脖滚烫,幸好被夜色遮掩,不被他人发觉。吴千秋与蒋理将他迫开,既是意外,又是欢喜,精神一振,暗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若是乱了方寸,
我们便能跃上墙头,努力逃命。”剑笛双出,要抢先机。卢先生骂道:“都说狗急跳墙,不想今夜连我也要咬。”言罢,看二人的兵刃袭来,不退反进,一手去夺铜笛,一掌欺近,以手刃之
势,欲握剑柄,正是“空手夺刃”之术。他内力极高,吴千秋颇为忌惮,遂不敢执拗,慌忙撤招後退。蒋理甚是狡猾,见三山斋斋主如此模样,料想硬拼不得,也抽回铜笛。如此一来,卢先
生占尽上风,逼迫得他二人只有招架之功,竟无丝毫还手之力。
又斗得几招,蒋理眼睛一转,道:“吴兄,你先勉强撑持一会儿,我去去就来。”吴千秋大惊,急道:“你要去哪里?”见蒋理纵身跃入走廊,顿时恍然大悟,暗道:“是了,他若能擒获里
面的那位婢女,便能以此要挟这魔头。”牙关紧咬,连刺三剑,欲苦苦纠缠这葫芦樵夫。卢先生窥破得蒋理心思,不觉一惊,忖道:“杀了那贱人倒也无妨,只是天亮之时,那辛女若是不见
了贴身伺婢,跑到宗王爷那里追究起来,细细探察,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于是逼开吴千秋,便往蒋理追去。蒋理倒也机敏,见他也跳入廊内,转身往院中跳出,不与之强拼争夺。待卢先
生追出,那吴千秋又往屋内探去,如此一来一往,一时对峙不下。
葫芦樵夫心中苦恼:“我送老二去他小院歇息,好容易安抚他忘却断杆之痛,精疲力竭,本想回到了房中,与这女子好好欢娱戏耍一番,不想却被他二人捣乱,从此兴致索然,实在是可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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