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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是愿意合作,我们自然是各取所需。他回京复命,功德圆满,我便也换回我的本来面目。”
“若是他不肯合作,该当如何?
“那便有两种情形,一是他当场便要将我拿下,如此,我便也只能动手自保了。我边关沙场尸山火海里爬出来的将士,对付区区宿卫军,料想问题不大,只是郗粲、王宴也必须死在豫州,如此一来,匈奴人胆敢在我朝境内,挑拨羯汉关系,刺杀朝廷重臣,如此挑衅打脸,若还是龟缩起来,国威何在?”
“第二种情形便是,他假意答应,待回京后再叫破我的身份。只是顾炎已死,郗粲所说死无对证,于他没半分好处不说,还可能引来裴公的猜忌,得不偿失,实在是下下策。”
“说的不错。不过,不管他如何选,主动权仍在你,若是他死在豫州,岂不于我们更有利?”江忱摩挲着茶杯,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郗家是天子的纯臣,并未在朝堂上偏向于任何一方。便是王氏,也占不得半点好去。大哥可曾听过早年间郗家与王氏那段公案?”
见江忱不解地摇头,江愔便继续说道:“此事也算是如今建康城内的一段秘辛了。听闻当年,郗老将军独女郗郁嫁给王珣,才子佳人,十里红妆,传为一桩美谈。只好景不长,王珣得了皇后靳氏亲妹溧阳郡主的青眼,这郡主连平妻也心甘情愿,硬是要嫁给王珣。以王氏的权势地位,即便是天家公主,若是不想娶,死撑便也是了,只王珣并未明确表态,毫不避嫌地参加宫宴,王氏子弟又多与靳氏交游。郗家女也是个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烈性女子,你既无情我便休,这便与王珣和离,又求到了皇帝面前,要带走亲生子。此事,终究是靳氏理亏,况郗家仍手握重兵,皇帝为全颜面,便也允了,此后郗粲便入了郗家族谱。郗家与王氏也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倒是王氏这等攀炎附势的小人能干出来的事,”江忱冷笑道,“自郗老将军交还兵权后,郗家也逐渐淡出朝野,如今既是以纯臣身份被召回,持中庸之道也是意料之中。此番井水不犯河水,既不损兵折将,也算两全其美。”
江忱起身,眺望着窗外,留给光影一个冷硬的侧脸:“说到底,你我只为让朝廷看到匈奴的狼子野心,早做防备。若非万不得已,岂可同室操戈?愔愔,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江忱话锋一转,语带凝重:“我只望你知道,最不可测算的,便是人心。最引人入胜的,也是人心。你看人的本事,我自是信得过的。若你觉得此人可交,尽管随着你的心意去做。大哥望你时时都记着,这座将军府永远不会禁锢你的选择。”
江忱自十五岁起,从父亲手里接过这支千疮百孔的军队,破碎的江府,满目疮痍的现状,沉重地压在十五岁少年的肩上。江忱便一点点与这世道讨价还价,咬着牙咽下丧父之痛,埋下头藏起不能手刃仇人的屈辱,带着彼时只有十岁的江愔,将父亲以性命换来的官勋,不敢有半分喘息、怠慢地一寸寸扎进土里。等到终于站稳脚跟、成为一方封疆大吏之时,江忱才发现,那个逃学打诨的垂髫小儿,那个伏在父亲被血染红的盔甲上嚎啕大哭的少年,已经长成沉稳持重、人情达练的翩翩公子。他测算人心,工于心计,总与人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压抑掩饰内心的张狂恣意。身为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江忱自然明白,于这乱世之中,人人都得戴上一张保命的面具,小心翼翼地试探前行。可作为大哥,他便只愿江愔平安喜乐,自在随心。他有多久没见过这张脸上出现微小的裂缝了。这般畏首畏尾的样子,哪是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江家二公子?可这般近乡情怯的模样,却更符合这个年纪该有的生动。
江忱莫名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知音世所稀。你若是也有结识的至交好友,大哥很为你高兴。”
江愔竟从大哥一本正经的语气里感觉出一丝调笑,忙聊回正事:“郗粲回京,便会向皇帝禀明匈奴人心怀不轨,潜入豫州挑拨羯汉关系,夺取铁矿石矿脉图。司马昭之心,已路人皆知。皇帝必然对匈奴有所警惕。”
江忱常年与匈奴对战,自然对当前匈奴战力了如指掌:“盘踞在江北一带的南匈奴,常年与北朝的汉人生活在一起,若论骑射,双方不分伯仲。但近年来匈奴内部早已分崩离析,五姓单于谁都不服,王庭内一盘散沙,早已没有当年的万夫之勇,只要我们缩短战线,集中火力聚焦一处,这些匈奴人只会隔岸观火,到头来逐个击破,又何足畏惧?”
江愔自然相信大哥的判断:“当今天子即位以来,海内承平,可若说皇帝没有半分比拟秦皇汉武的意思,我看未必。前年,鲜卑突袭寿春之时,我记得当时皇帝也是跃跃欲试,要御驾亲征。如今匈奴欺到头上来了,觊觎我江南福地的野心图穷匕见,此时出兵实系民心所归,名正言顺,既能耀我国威,又能向向后世子孙彰显本朝的文治武功,何乐不为?”
“大哥不妨过几日便上疏圣上,将五姓匈奴滋扰边陲的情况如实禀报,想来天子必定坐立难安,大事可成。”江愔胸有成竹道。
“只是,”江忱仍有犹疑,“怕是……”
江愔不在意地笑笑:“我一个大男人,岂能让嫂嫂一个弱女子置身于那般豺狼虎豹虎视眈眈的境地?我便当是去会友了,也见见这杏花微雨的江南,与咱们天旷云低的荆楚大地,有何不同?”
兄弟二人心照不宣,一如过往披荆斩棘而来的十余年,志难挫,生涯共苦辛,前路艰险任崎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