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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秋发现,自从豫州回来,自家公子便有些古怪。只这古怪,还是需要细细观察、反复斟酌、心细如发方能肯定的。以往公子每日都会去军中操练一番,都是要待到傍晚同将军一同回府。可这段时日,公子每隔几天在晌午便自行回府了,还甚为关切地询问门房,可有来自建康的信件。若当日未收到来信,虽嘴上不说,却总要对屋子里的洒扫庭除挑剔一番。若当日真有从建康传回的信,公子脸上连笑容都真挚几分,连带着院子里歪倒的花盆,也能顺手一扶。是以,仲秋每日要跑好几次门房,只盼着建康那位不具名的菩萨,能速速来信,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许是仲秋的信念感太强,此时建康城内姓郗名粲的菩萨,不由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哥,可是着凉了?”郗粱瞧着外面的艳阳天,说地也不是很确定。
“不妨事。继续。”郗粲不以为意道。
“旁的姑姑也没说什么,只说得空让你去见她。”郗粱在郗郁处吃了糕,奉命给郗粲也送点,顺带当个传声筒。
“好,我知道了。我待会儿便去。”郗粲死盯着手上的信,眉头都能挤出一个川字了。
郗粱觑了眼郗粲的表情,好奇地把头凑过去,偷看他哥信件不说,还大声地念出来了:“听闻建康城内有家寒食居,做的烤鸭尚未出炉便已飘香数里,入口爽脆,唇齿留香,滋味甚美。小可偏居山野,犹心向往之,若能得偿所愿,必感念阿粲高义。”
郗粲冷着一张脸将郗粱推开,只这小子脸皮证得铜墙铁壁之果,对郗粲的嫌弃早已习以为常,仍自顾自翻看信纸:“诶,哥,这后面还有字!思君如明月,回还昼夜生。江。”
郗粱若有所思:“江,江,江是谁啊?”
郗粲正恼这人又写些酸诗逗弄自己:“这般矫揉造作,你可还认得第二个疯子?”
“江?啊,莫非是江大哥?”郗粱惊喜道。
“江大哥给你写信说什么了?可是要来建康了?”郗粱跟连珠炮一样一堆问题。
“我看他是闲得慌,竟说些不着边际的疯言疯语,”郗粲将信件收好放进匣子里,临走又语带威胁地叮嘱鬼鬼祟祟的郗粱,“我去见阿娘,你给我老实点,被我发现你随便动我东西,就等着跑城墙吧。”
郗粱被吓得脖子一缩,待郗粲果真往姑姑的院子走了,便把他哥的警告抛诸脑后,到时候向姑姑撒撒娇也就过去了,还是江大哥的信比较重要。
郗粱麻利地取出匣子,只见安安静地躺着五六封信。
“江大哥真不够意思,只给哥哥写信,他们俩是不是不带我玩了。”郗粱语带惆怅地嘀嘀咕咕,手上却小心翼翼地翻看信件内容,见信里都是说些荆州的风土人情,偶尔还讲些建康城内新开的酒坊食肆,却果真没有提到要来建康之事。
郗粱双手托腮,在案前瘫成一团,不敢相信自己冒着冷眼横刀的危险,竟半点收获都没有。
郗粲自是料不得狗胆包天的郗粱敢“迎难而上”,此时正在郗郁处回话。
“阿娘唤我何事?”
母子二人正一同在榻上品尝郗郁亲自下厨做的糖蒸酥酪。
红衣女子闻言,用手帕轻轻擦拭了下唇角,鹅蛋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郗大人如今权势正浓,新进得了皇帝赞赏,升了官,我便是想瞧瞧这走马上任的散骑常侍,不行么?”
别看郗粲平日里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着实唬住了不少人,唯独对自己娘亲,便是再头疼,也得哄着应着,若是有半分被她察觉的不情愿,必定是一阵好缠。先贤诚不我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此女子是一个,江疯子便是另一个小人。
郗粲识相地埋头吃东西,不答话便不会授人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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