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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千户麻醒在铜镜上写下的字，李轻歌看不到。
程素年瞧它自顾自在麻醒的字下写，二十四那日，是金吾卫迟叙趁着大雨开的门放的人，放进来的人可能是韦开霁雇佣的。
韦开霁，便是桂中城韦姓大族现任族长，风筝鬼杀人案的始作俑者——韦良甲的亲生父亲。
韦良甲只认二十三夜里杀人未遂的事，并不认之前五桩装神弄鬼杀人栽赃案。程素年还未来得及再审，便遇上了行刺。
好在麻醒脑子够灵，在程素年遇刺后的第一时间，便将韦良甲和那斩马刀汉子挪到了官驿来，并封锁了官驿。
这等行事和魄力，倒叫程素年佩服。
【你之后可能会去查，但是查不到证据，因为原本还有一个刺客被活捉了的，只要给他多一倍的钱，帮他想后路，他就肯供述幕后主使。但是这刺客后来被金吾卫迟叙杀死在监牢里头了，还诬陷给了别人。】
程素年看罢那些字，到底是刚受大伤，身体虚弱，擦拭着铜镜上的墨迹，便已觉有些力不从心。明明刚醒来不久，困意又再袭上头。
麻醒写好药方，捏着纸递给程素年时，多少带了些被捉弄式试探过后的不友好。
“有几味是稀罕药材，桂中城的药铺子不见得会有。等过两日启程返京后，可在途径敏州时抓齐药材。”
程素年不置可否，只看那药方改良不少，黄连等减去许多，增加了人参、灵芝和龙涎香等名贵药材。程素年默了一默，将药方按李轻歌的要求，誊抄在铜镜上。
“既是麻千户把的脉开的方，自然要请麻千户多多上心，亲手置办，熬制药汤才是。你知道的，本官疑心重，连日常吃食都要人先试过的。”
外头人都传，程素年疑心甚重，为防人下毒，日常吃喝都要一个少年先用。
那少年，指的是江城。
不知是不是沈玉泉授意，江城自到他身边之后，确实每顿饭前都先用银针试探。他吃喝什么，江城便也吃喝什么。
麻醒一副无所谓模样。
药汤不比吃食，在药材中下手杀人，更是无形。
但程素年目前并不担心，他想这麻醒既然在意镇南军主将离岗，还生怕他结党营私，应是对他有所图谋。
他们从未能渗透进金吾卫，若这官职正巧居中的麻醒能为他们所用，那对推翻昭安侯这颗绊脚石可是大有益处。
只是麻醒没表明，程素年便不打算先问，也怕操之过急，弄巧成拙。只问麻醒：“听江城汇报，当日官驿遭袭之后，是麻千户处置得当，封锁官驿的。当日袭击官驿的是什么人，可查清楚了？”
麻醒站在程素年床前，沉吟了片刻才作答，“在场无一生还，身上也无明显特征，属下还无从查证。”
“无一生还？”程素年蹙眉看过去。
麻醒道：“原有一人被我金吾卫活捉，但今晨发现此人被一同关在官驿西院的崔家子，发疯咬死了。”
风筝案中那妄图把残破风筝放上天的崔家小子，确实脑袋不清楚，属低智人士。但杀人？咬死？他敢吗？
“确定是崔家小子所为？”
麻醒据实道：“被关在房中的只有崔家两兄弟和那刺客，那刺客喉头被咬了个对穿，流血而尽，而崔家小子嘴边和身上都有血，犬齿又较寻常人突出。我金吾卫勘过现场，有九成把握是那崔家小子所为。”
“一个能叫本官吃苦头的刺客，被一个小疯子咬死了？既然人是关在房里的，没人在外头守着吗？咬在喉头而已，那人不挣扎？挣扎没有动静？一起关着的崔家长子没听着？没阻止？没叫人？”
麻醒犹疑着眨了两下眼，“崔家长子睡得太熟，是以没听见。那刺客……”
麻醒眼珠转动，想来脑中正是各种想法纷呈，迟疑着却说不出口。
程素年轻哂，“麻千户不是蠢笨的人，只是过于相信同僚或麾下，才未细想其中不妥之处罢了。”
麻醒抿抿唇，还没说话，程素年便抢白问道：“守在门外的，是金吾卫迟叙？”
麻醒眼睛大睁了一瞬，不过一转，便了然了。
“程大人的意思是，人是我麾下迟叙所杀？”
“只是猜测。我这猜测准不准，还得麻千户亲自确认。我听说有一种兵器，形如狼爪，一但擒住人，便会紧紧收缩，留下的伤口如犬齿深咬。”
程素年说着话，眼看麻醒的神色已经有异。心口一紧，下意识垂眼看铜镜，铜镜果然浮现李轻歌的字。
【程大人，先别管这么多，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休息！在二十八之前，你是安全无虞的，找信得过的人看守在你旁边就好。你一定要多睡觉，多喝热水！】
【对了，你醒来这么久了，今天的消炎药吃了吗？止痛药也不要忘了，你的伤口这两天肯定会很疼的。】
【一定一定一定要休息好啊！休息好，伤口才能恢复得好！你再醒来的时候跟我说，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告诉你呢！】
“属下明白了。”麻醒冲程素年抱拳，看程素年伸手够床边小几上的小瓶，麻醒便帮着递了过去。
那药瓶里头滚落出来的药丸很是新奇，竟然是白色扁平的药片，和麻醒见过的药丸有极大的不同，麻醒便不由得盯着瞧。又见不管是装这奇异药片的瓶子，还是贴在药瓶上江城所书的小纸条，都是寻常的东西。困惑之中，不免又想起关于程素年的传闻，视线便又转到被程素年抱在怀里的铜镜上。
程素年与其说是抱着铜镜，不如说是极为珍视珍重地，将那铜镜护在怀里头。
见人挪动着身子躺下，麻醒上手拉扯了一下程素年的被，“大人可是要歇息了？”
程素年应了一声，提笔在镜上回【得令】二字。再将铜镜贴在心口的时候，眼睛已经倦得闭上了。
“这几日不会有事，麻千户该去抓药便去抓药，该去审人便去审人，不必守在我房中。”
麻醒似乎质疑并反对了一句什么。
程素年无意管顾，只记得又交待了一句，“给方才那位阿兄留个门，他会回来找我的。”
能让沈玉泉暂时抛下东南防线，借着给他运送财物乔装来此的，事情不会小。
程素年想李轻歌说得对，他得休息好了，才有精力处理余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