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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元年。在贯穿中原赤土的蠡江下游阳面,是商旅往来不绝的水乡江阳,江阳城南面有个小巧别致的小院,院子里坐着个身着粉蓝衣袍的女子,正抱着一个襁褓,咿呀咿呀地唱着水乡小曲儿,一双妩媚又水光盈盈的杏眼却时不时瞟向院门,仿佛在迫切地等谁回来。
“吱——呀“院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清俊书生,身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裹。
女子急忙将婴儿放在树下的摇篮里,起身去取书生的包裹:“闵郎,怎地去了这么久,家里人可是有为难你?“
待书生将包裹放在石桌上后,女子又取出一方丝帕为书生擦汗,丝帕上绣着并蒂牡丹。
“软罗,让你久等了,不过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让你和我分开了。“书生抓住女子拭汗的手:”我已经和闵家那群顽固断绝了关系,从此以后,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书生望向女子的目光坚定而深情,眼中只有女子姣好的容颜。
“断绝关系?闵郎,你怎可做这样的傻事!“女子本就水盈盈的双眸霎时斟满了泪水:”你可是闵家嫡宗长子啊,他们怎么会……怎么会舍得?”
“软罗,他们实在可恶,你不知道,在我面前,他们是怎样诋毁你,我不允许他们这样对你,所以,我哪怕和闵家断绝关系,我也要守护你,永远和你在一起,还有我们的卓儿,我们一家三口,哪怕没有高官显爵,锦衣玉食,一辈子粗茶淡饭,平安喜乐,对我来说,人生足矣,软罗,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吗?“
女子只垂下了眼眸,将头靠在书生肩上:“有闵郎陪伴一生,软罗一生足矣。“只是女子低垂的眼眸下,有异样的情绪流转。
“呱呜……呜啊……“一阵婴孩的啼哭传来,女子连忙走到树下抱起婴儿:”想来卓儿饿了,我先进里屋了。“说罢,便抱着襁褓布上台阶回屋了,头上的金丝缠花步摇随着女子的步伐优美地晃动着。
书生看着女子抱着婴孩的背影,一脸幸福满足的模样。庭院中,梧桐树下,细碎的太阳光斑洒落一地,闪着金子般的光芒。
天宝十年。江阳城有家班家面庄,就在江阳市坊大道边上,街市繁华,人烟阜盛,因这便利位置,面庄生意不错。这班老板是个手艺好的闷葫芦,为了招揽生意,又招了个能说会道的店小二,可这太能说了也不好。这不,一有空闲,店小二又和客人聊上了。
“这位爷,您看哪儿呢?“
客人并未搭理他,只是盯着大街,兴致盎然的模样。
街上,正停着一架青布轿子,轿子旁却站了一个醉汉似的人,身着一袭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长袍,把一双手往轿子里探,周围的奴仆却不来赶他,倒也奇怪。
“哦~~您看他啊,那人叫闵孝义,是财神赌坊和几个酒庄的常户了,那轿子里坐的,是闵家的一个老爷,约莫是那闵孝义的堂叔了,他啊,只要遇到闵家的人,就没有不去讨钱的,脸皮可真厚,想当初,还是他主动提出和闵家断绝关系的呢。“
“主动断绝关系?“客人似乎来了兴致。
“可不是吗?他本来啊,是闵家的嫡宗长子,本来也是前途大好清清白白的读书人,闵家也是我们江阳有名的书香世家了,可惜他干啥不好,非要娶一个青楼女子进门,还要让那女子当正妻,不过那青楼女子属实才貌双绝,您去打听一下,现在还能听到软罗姑娘当年在倚芳阁的盛况呢。他为了娶软罗姑娘进门不惜和家里人撕破脸皮,沦落到现在这模样,难怪人们都说红颜祸水,女色误人啊。“店小二惋惜地摇了摇头。
“哦?倒是个痴情种嘛。“
“哎,可惜了,您说要是抱得美人归也就算了,结果孩子刚断奶,软罗姑娘啊就不见了,带上大半家产跑了!还真是应了那句□□无义,烟花女子要不得啊,打那以后,这闵孝义啊就借酒浇愁,就靠替别人写字混日子,近两年啊,还染上了赌瘾,这不,天□□亲戚要钱呢。“
“原来如此。“
“倒是可怜他那个叫做闵卓的孩儿,摊上这么个爹,我给您说,那孩子,写得一手好字,他爹喝醉了,都是这孩子在替人写字呢,我就住在他家附近,我跟您说,我就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孩子,像个大人似的,您说,当爹的这样,可不就逼着孩子当大人嘛。“
“想不到这里面竟有这么多故事。“客人摇了摇手中的纸扇。
“这位爷,您要是想听故事,以后多来我们这班家面庄就行,我啊,不说比得上说书的,但是这江阳城里,就没有我了解不到的事儿,就算不听我说,我们这面啊,也是又好吃又实惠呐,常来常来啊。“店小二眉飞色舞地介绍着。
客人没有搭话,只拿起茶碗,一口一口带着茶余饭后的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