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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入鞘,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郎君,我和姐姐不过是路过,方才瞧见有个黑影鬼鬼祟祟在这附近偷听,一时没忍住动了手。”珈兰回答了秦典墨的问题,见他缓缓松了剑柄,复又补充道,“我和姐姐游历江湖多年,乃腾蛟阁门下。我等平日里最瞧不得这等下作的阴谋诡计,便替小将军料理了。还望将军回去多多小心,别再沾上这些个小人,平白招了晦气。”
二人的额前垂下月白色的长纱,亭亭玉立。小寒侧着身子,垂低了头不说话,唯恐日后在楚恒身边,同秦典墨再相遇时暴露了身份。若真论起容色,小寒也算是清丽动人,腰肢更是不过盈盈一握,绝对是让人过目不忘的角色。她有心将长鞭掩到自己身侧,其余的一大截则是堆在脚旁的矮丛里,纵然秦典墨能瞥见她使得是鞭子,也不至于隔着那么远,能将武器的特点记住。
珈兰说的自然是真假参半。
秦典墨定睛细看,见二人周身干干净净,衣裙上不曾沾染血迹,心中稍稍清明了几分。他对京中局势略有耳闻,想来祖父回程时的种种,今日窥见恐也是机缘巧合。再加上这二人周身清爽无伤,又离衣冠冢处尚有些距离,总不好回去惊动了三公子。秦典墨自然不想横生事端,便松了手中兵器,余光回扫,确认了一眼公孙将军的安全。
见二人没有敌意,秦典墨也不想多作停留,双手利落地抱拳轻鞠道:“既如此,多谢二位姑娘仗义相助。在下挂心祖父安危,便先行一步。”
“那,就此别过。”珈兰十分江湖气地抱拳行礼,隔着纱笠,让人瞧不真切神色。
“兰儿,主上那你先过去,我回去吩咐那刺客的事儿。”小寒见秦典墨的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轻轻扯了扯珈兰的衣角,“我瞧着这天气阴沉沉的,怕是晚上要下雨呢。你早些让主上回来,喝上些驱寒的药,不然……到了晚上又要反复了。”
方才的刺客是个老手,知道自己的血止不住,自然不会直接回去找他的主子。弯弯绕绕下来,是要些时候。
“好。”珈兰应声,小心翼翼地拨开面前的草丛往竹林深处走。
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
珈兰紧了紧自己的衣襟,打了个寒颤,加快了步伐。
这样的阴天,他若坐久了,会抵不住罢。
她拨开丛生的灌木,扶着一侧的翠竹站定遥望。
楚恒垂低了头,双目轻暝,任凭林间寒风焚去他周身热意。寂静四起,偶有一两声飞鸟似呓语般朦胧远去,牵开万千竹叶沙沙响应,好不肆意。
秦老将军已经走了,留他一个人对着母妃的墓碑,久久不肯离去。
“娘,”楚恒握紧了轮椅的靠手,手背苍白得毫无血色,“青岩往后,或会少些来看望您。”
风抚过一旁修竹的段段竹节,一点一点蚕食了翠色,归入虚无。
孩儿起誓——纵不得让父王深陷愧疚,不得让父王与您合葬黄泉,也绝不会放过害您性命的王后一族!她让您抱憾而去,孩儿便让她尝尽这世间亲人一一因她而故,世间所仰仗之事一一落空的滋味!她的孩子、家人、家族,皆不是我,但终将是我!
“娘,”楚恒的声音逐渐轻了下去,“青岩真的,很想您。”
四下风起,唯独那戴着纱笠的女子站在不远处,缄默于风息。
她不敢靠近。
……
三公子府的格局历来分明,通常没有特殊任务安排时,哪怕微末到洒扫奴仆也不会随意挪动地界。今日恰逢连夜雨,光芒在遥远的苍穹朦胧之地消失,蛰伏在地平线之下。
府外簌簌响着穿林打叶声,偶有狂风呼啸,将光芒从行人的双眼中夺走。
一位青衣妇人坐在二楼美人靠处,一手搭上了木栏,任飘零无依的雨点星零落在自己眉宇之间。她凭栏遥望着府外竹林静谧的轨迹,似不曾听见身后有人靠近。
“白姨……主上那边……”
“嗯。”妇人轻轻抬起下巴,以迎接更多打在面上的雨水,“你怎的回来了?他好全了是吧?”
珈兰倚着门框不出声,只深深长出了口气,抬头望向屋檐上跌落的雨点,心中怅然。她瞧着白姨眉宇间的愁色,又顾念着今日天气的寒凉,便猜到了些许。水珠接二连三地打在木栏上,澄澈雨水的飞沫复又砸到白姨身上,渐渐浸湿衣衫。
“我就知道,那小子叫你回来没安好心,如今又作践起来了。”白姨冷笑一声,怒拍木栏,“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也同我一样都出身南郡。为着你,我才留了下来,他这般对你,你以为我会让他的日子好过多少吗。”
“我此生都不会忘记,我回到南郡的时候看到的惨剧!”妇人的面目逐渐变得狰狞,恨得几要将一口银牙咬碎,“兰儿,我告诉过你,楚国王室全是你的仇人!包括你记挂多年的楚三!你何苦如此为着他!”
她听过白姨无数回说过这番话,虽不明真伪,可是照着白姨那孤傲且较真的性子,十分也有八分是真的。当时楚恒不过比自己大上一两岁,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亲自放火烧了偌大的南郡?况且她记得十分清楚,分明是村子里火焰快熄灭了,才瞧见楚国的军队踏足。纵然真如白姨所言楚国有错,也是楚王的错,更是鲁国的错,终归,楚恒不过算是个帮凶罢了。无论楚国王室对于南郡是镇压也好,暴行也罢,如今他们二人都只是寄人篱下,束手无策。
更何况,珈兰不得不考虑到被楚恒关押着的弟弟。
这位二十四使中最具威望的女子,瞧着虽不过三十岁,实际上已是一位年近五十的妇人了。她本姓为白,自幼长于南郡,后又游历中原学习医术,在世间声名远扬。不过世人称道她的是妙手回春之法,无人知晓她私下偏好制毒,更爱南郡传下来的蛊虫二术,皆是十分精通。
楚鲁边境交界之处,有一十分隐蔽难攻的山村,那便是南郡。南郡之人善药石蛊毒,一向为两国不容,但楚国还是因边防之故和鲁国争夺着这个小小的山头。鲁国多番越境挑衅,甚至假扮流民百姓越过南郡,去边防的几个小郡烧杀抢掠。楚国不堪其扰,派了林家将士安定此处,事后更是将南郡直接划入楚国领地,严令禁止鲁国将士踏入。其中细则如何无人得知,只是南郡诸人自此销声匿迹,楚王虽不曾下罪,世人却将南郡蛊虫传的神乎其神,纵然无罪,亦是有罪。
楚国王室忌惮南郡奇术已久,又唯恐鲁国加以利用,便安了个罪名下去。楚国确实是南郡罪名的加诸者,但若非鲁国一再挑衅,恐怕南郡还能避上几年的风头。正是因为鲁国扰境的由头,南郡的蛊虫销声匿迹,子民自是所剩无几。白露是辗转多番方来到玉京,沿途以行医为生,又因巧合与珈兰和楚王一行相逢,知晓她出身之后便一直把她当作是自己的女儿般对待,方跟着进了玉京城,入了三公子府。
她好几次想借病杀了楚恒,却也好几次被珈兰那双眼睛所劝服。
白露半生孤苦,漂泊无依,那些都是陈年的旧事,如今两国关系和缓,她又怎么舍得让自己最珍爱的孩子失去所爱。
珈兰习以为常地听着白姨的话,心中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她忽而缓缓开了口,唇瓣干涩。
“白姨……他……今天去祭拜他的母妃了……”
“母妃?”白姨回过身,抱臂靠在木栏上,语气嘲讽,“他见过秦家的两位将军了是吧?你可瞧见了,那秦家小郎君如何?可比得上他那般文采风流?”
“这二者,本难相较——三公子是清风霁月的少年郎,那秦家公子是马踏平川的少将军,自是不同。”
“自是不同?呵,亏你较真,还拿那秦家少将军同楚三公子比?”白姨冷哼一声,言语间也不客气,“兰儿,她要拿你去嫁秦家、嫁吕家,你且当真是不懂吗?那起子腌臜主意,亏得他想的出来,为了给自己寻个活路是连什么都不顾了!”
“白姨……”
“他只知算计着你和我,算计着你的夫家门楣,算计着拿你拴着我,拿你弟弟要挟着你!你倒好,一回来丢了魂儿似的找他念他,他可曾惦记着你?哦,不,我换句话说,他可会惦记着你?”
珈兰顿了顿,有些失落地垂首不言,一手已是攥紧了自己的裙边。
“他是帝王之子,将来自有那九天之凰来配他,我们两个南郡遗民,罪人之后,你还肖想些什么?”
“白姨……”珈兰垂目,阖上万千思绪之门,脑海确是清明一片,“我连命都是他给的, 又怎么可能跳脱这俗世困顿……白姨,我自幼欢喜他,如今——
“他要我嫁给秦家少将军,我便嫁,我从不在意自己的清白名分,我只在意自己是否真的帮到了他,是否真的,能如春雨所预测的那样,他能得偿所愿。
“日月永悬,时光亘古……我心不转。”
“你同我讲这些有什么用。”
白露望着珈兰那白净切纯粹的面容,心中不由得再次回想起她早年瞧见珈兰的模样。二十四使中的各路人士,但凡要在楚恒身边护卫的,自小便要吃尽训练之苦。不似白露这种擅医术者,珈兰是实打实的在暗营里练出来的本事和手段;也不似小寒大寒那般有来历,她的本事,都是楚恒亲自看着练成的。
霜降之名本是花神之女,除却美貌之外,亦是聪慧过人。二十四使的霜降,擅双剑,通六艺,精于暗杀之术,更传闻有一副天下至美的皮囊。
他们所有人都被楚恒要求穿着一件特制的中衣,衣上各处皆藏有不同的毒药解药亦或是暗器杀招,人人需得熟知熟记。在这般艰辛情况下长大的孩子,只需知顺从和杀戮,何谈情感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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