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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戏台上,月光碎成千万片银鳞。柳如是水袖刚舞到“破镜重圆”的尾段,三尺青铜镜突然发出裂帛之声,镜面渗出的黑雾里,无数苍白的手正撕扯着戏子们的影子——那是镜妖吸干的精魄,此刻正化作绕梁的怨歌,唱着百年前未竟的《白头吟》。
“陆先生!”她腕间的牡丹帕子突然发烫,帕角的茶渍在月光下显形为往生符。陆九渊早已将“镜花水月茶”泼向镜台,茶汤在半空凝成水幕,竟映出百年前的绣楼:少女对着碎镜哭泣,血滴在镜片上,渐渐聚成眼前的镜妖。
“你等他拾碎片,一等便是百年。”陆九渊的声音混着茶香漫进黑雾,茶盏在掌心转出银弧,“可碎镜能照千般影,独照不见自己的心。”镜妖的黑雾突然凝滞,水幕里的少女抬起头,镜中映着的,竟是柳如是唱《牡丹亭》时的眼尾红痣。
柳如是忽然明白,这镜妖的执念,与自己对陆九渊的情愫竟有三分相似——总以为真心要靠他人来圆满,却忘了镜中之人,本就是完整的月亮。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帕子的牡丹纹上,水袖一甩,竟将自己的影子与镜妖的黑雾绞成蝶形。
“看清楚了!”她舞至镜前,水袖扫过青铜镜,“他若爱你,便不会让你在碎镜里等成妖;他若不爱,你便是等碎千面镜,也照不暖薄幸人的心。”镜妖的尖啸突然转低,黑雾中浮出无数记忆碎片:少女为负心汉绣鞋时被剪碎的绸缎,镜中映着他转身时玉佩的寒光,还有百年间路过戏台的无数个“他”,都成了镜妖眼中的幻影。
陆九渊趁机将茶盏扣在镜台上,“镜花水月茶”的茶汤顺着镜裂渗出,竟在地面拼出“自”字卦象。镜妖的黑雾突然化作透明的镜片,每片都映着柳如是的倒影——初入戏班时的怯懦,唱红《牡丹亭》时的骄傲,还有昨夜在梅树下,看见陆九渊与苏明月双生蝶印记时的失落。
“原来,我等的不是他回头……”镜妖的声音终于化作叹息,镜片在月光下纷纷扬扬地碎落,“是等自己学会——”柳如是接住一片镜片,镜中自己的笑靥比任何时候都清亮,“学会爱自己,胜过等别人爱你。”
最后一片镜片落地时,戏台上的黑雾散尽。柳如是看见,那些被吸干的精魄正化作萤火虫,绕着她的水袖飞舞,每只萤虫的尾部都缀着极小的茶芽——那是镜妖用百年执念酿成的真心,此刻终于蜕成护花的春泥。
“柳姑娘可懂了?”陆九渊拾起她鬓边的镜片,镜中映着她眼尾未干的泪痕,却比任何妆容都更动人,“镜妖困在碎镜里,你困在戏文里,可这世间最亮的光,从来不在别人的眼中,而在自己心里。”
柳如是忽然笑了,这一笑惊飞了萤虫,却让掌心的镜片发出虹光。她想起自己帕子上的牡丹纹,本就是用自己的血绣的,就像镜妖的存在,本就是少女对自己的辜负。“先生可知,”她甩开水袖,戏台上的青铜镜已化作满地星子,“我今后要唱新戏了,就叫《镜中婵娟》——唱那碎镜里的姑娘,如何自己捡起碎片,拼成比满月更美的星图。”
晨雾漫进戏台时,陆九渊的茶盏里浮着片镜片。茶汤晃动间,镜中竟映出苏明月在“笑信居”煎药的模样,药香混着茶香,在镜面上聚成双生蝶的虚影。他忽然明白,镜妖的破碎,亦是柳如是的破茧——就像戏文里的杜丽娘,终要自己踏出梦境,才能遇见真正的春天。
是日晌午,柳如是卸去戏妆,帕子上的牡丹纹竟淡成茶渍,却在中央显出个“自”字。她摸着镜妖留下的镜片,发现每片都能照见自己眼底的光,比任何胭脂都更亮。远处传来陆九渊的茶盏轻响,混着苏明月的笑声,竟像是给这场破镜戏码,添了曲最动人的尾奏。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戏台的飞檐,柳如是忽然懂得,所谓“宝镜团圆”,从来不是等别人来拼合碎片,而是自己学会在裂痕里,种出照见真心的茶。就像镜妖碎成的千万片,每一片都映着她的笑,每一片都在说:你看,这人间的光,原是自己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