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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璐仰起头，看向面前的摩天大厦。
大厦从外面看，都是蓝绿色的玻璃，像一根巨大的水晶柱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大楼有一百层？二百层？她心里想。至少在那个时节，在内地从来没见过这样高的楼。
位置也极好，听忠叔说，这个地方叫中岛，是临江市最核心的商圈，刚才他们开过来的时候，五六公里的路，大约挪了半小时。能在这里租下一间办公室的，都是世界几百强的大公司，或临江顶尖的事务所。包括在这里上班的人，即使只是最普通的文员，说出“我在中岛上班”几个字时，也有遮不住的炫耀感。
“你要找的tina在86楼，整个一层都是她的，已经帮你预约了两点钟，” 忠叔往楼上指了指，顺带评论了一句，“哇哩，当初一个水塘妞，谁想到能有今日！”
“水塘”是临江俚语。在临江市郊极偏远的地方有一座水库，后来就用水塘泛指穷乡僻壤，或是生活条件艰苦的贫民区。
其实早在认识忠叔甚至秦流云之前，苍璐就对tina的事迹听过不少，充满好奇。
tina本名尹天凤，25岁研究所毕业，还是个新人律师的时候，就一战成名，打赢了一场全城瞩目的官司，然后一路顺风顺水，扶摇直上，32岁，像苍璐今天见到的，在中岛最拉风的大楼86层，有一间独立办公室。
她成名后，不少人去考古，发现她出身寒微，却在读书时就一骑绝尘，乃至于后来大有作为。因此在平民子弟中，成了一个励志的典型。
说起她成名的一案，颇具传奇色彩。
当初，临江有件杀夫案，女方姓潘，又是从内地嫁去临江，以临江媒体的德性，加之普通民众对内地女子的刻板印象，小报铺天盖地，大肆渲染，给女方起外号叫“现代潘金莲”，将其描写得极尽恶毒，不杀不足以平民愤。除了法律援助的律师，根本没人会替这样一个女人去辩护。
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尹天凤接了案件，而且居然翻案，打赢了！女方由普遍预期的求处死刑，变成无罪释放。同时舆论也翻转过来，震惊全城。
“请稍坐，tina马上就来，” 助理小姐甜美而营业性的声音把苍璐拉回现实。
她点点头：“哦，好。” 等小姐离开，开始打量四周的陈设。
tina办公室极宽大，装修风格是北欧式，室内几乎只有黑白灰三色，充满一股冷淡的精英感。
苍璐心情有些忐忑。
她当然希望为秦流云找个知名律师，但这个，似乎太知名了一点。听说预约她的人排到了两个月之后。就算有董家的情面，人家也只是同意跟你约见而已。这样一个人，会接秦流云的案件吗？
等待了大约十五分钟，这位知名大状终于出现了。
她戴一副窄框银丝眼镜，女士西裤配黑色与粉色相间的衬衫，就是那么一点鲜艳的颜色，让整个人从环境中跳脱出来，显得干练醒目。
“抱歉，来迟了，” tina与苍璐握了下手，递上名片。
名片是有别于普通款式的竖版设计，跟装修风格一样极为简约，最上方有一簇鲜艳的花朵，大片的留白上印着中英文名字：尹天凤/ tina
苍璐一时有点紧张，不知从哪儿开口，坐下来战术喝水，还是尹天凤微笑着先开口：“听说您是从内地过来的，而内地的司法系统不同。是否有什么临江的朋友，不方便出面，委托您来找我呢？”
这犀利地说中了情况，倒也打破了僵局。
苍璐点点头，问：“尹律师，确实如此，我会有一些不便说明的情况，不管您是否承接这个案子，是否能请您为我保密？”
“当然，这是律师的职业道德。经常会有嫌疑人的家属进行委托，如果律所随意出卖他们，怎么可能拥有商誉呢？”
得到这个承诺，苍璐才放松了些，说下去：“不瞒您说，对于秦流云的案件，我想进行申诉，”
“您说谁？”
“秦流云。越狱逃跑那个……” 尽管房间只有两个人，苍璐还是下意识压低声音，在临江不大敢提他。
她眼中，tina得体的微笑短暂地开裂了一条缝隙。但很快，又像船过水无痕那样，恢复了职业化的面容，让苍璐怀疑是不是自己刚看错了。
“您会这么说，是因为有什么证据吗？” 她问。
“有一些疑点，但还不能称为铁证，” 苍璐回答。
她把秦流云看心理医生的事，不会系绳结，还有最新最重要的，他被抬到医院负三层，然后失去监控画面的录像都提供给tina。
tina看了录像，微微蹙眉。
“的确像有人蓄意陷害，但如你所说，这不能构成一锤定音的证据。它证明不了秦流云没杀人。”
“是的，”苍璐补充，“而且，若狱警参与了陷害，我怀疑临江司法系统有内鬼。所以不敢随便报警，才来找您的。”
“那你找对人了，”tina沉吟片刻，“申诉的机会宝贵，如果要做，一定要全面准备，一击必杀。不然给内鬼反应时间，加上公众对此案强烈的负面印象，很难打的。”
尽管她在陈述困难，苍璐却喜出望外：“这么说，这案子您决定接了？”
“why not？” tina微笑，“我喜欢挑战。”
“费用方面呢？” 苍璐问出另一个不安的问题。尽管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命面前，多少钱都不算多，实在不行先借，以后慢慢还。
“不用担心，” tina将腿交叠，坐成一个优雅的姿态，“董家介绍人的面子我多少要给。再说，这个案子家喻户晓，如果我能把它翻过来，无疑对我的事务所是一次巨大的promotion（推广）。我会给你们一个能承受的价格的。”
苍璐没想到如此顺利，连连合掌，十分感谢。
tina抬腕，瞟了一眼百达翡丽女表：“下一个客户是三点正，我们还有十五分钟，来交接一些重要的事情。”
她拿起桌上小巧的内线电话：“maria，你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