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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在季筱梦草莓味的气息飘来时，苏窈就掐着真题集边缘装睡。
她能清晰听见钢笔尖划破再生纸的沙沙声，空骏每次敲击桌面的节奏都比平日急促半分。
那个甜软嗓音说"学长好厉害"时，她险些咬破口腔内壁——原来他应对崇拜者的语气，比批改她作文时还要冷三度。
此刻保温杯壁凝结的水珠正顺着空骏手腕蜿蜒，苏窈盯着那道水痕没入他挽起的袖口。
她突然抓起书包起身，帆布包金属扣却被他用雅思听力真题集压住。
"你找江东打听的事。"
空骏指尖还粘着荧光便签，柠檬黄碎片在他虎口闪烁，"我现在可以解释。"
窗外的白头翁突然振翅掠过，惊散了最后一缕夕照。
苏窈看着空骏喉结滚动三次才继续开口，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比季筱梦出现时浓重许多。
保温杯里的枸杞在暮色中沉浮，苏窈慢慢坐回椅子。
空骏的钢笔尖开始在草稿纸上画同心圆，墨迹层层叠叠像年轮。
"方公馆西偏院的青砖，夏天会渗出盐霜。"
他突然用笔杆戳了戳苏窈划破的纸页，"我母亲擦那些砖墙时，发现用米酒比清水管用。"
钢笔在"方"字上洇开墨团，渐渐吞没了整个姓氏。
苏窈看着他的睫毛在眼下筛落细碎光影。
1998年。
暴雨夜的惊雷劈断老槐树时，空母正跪在方夫人产房外擦血水。
羊脂玉镯撞碎在地砖上的脆响，比新生儿的啼哭早三分钟抵达黎明。
"管家说产妇见不得金银器。"
空骏忽然转动腕间的沉香木珠，"我母亲捡了三个月碎玉碴。"
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苏窈错题本上的裂痕，仿佛那些纸屑会扎人。
暮色给雅思真题集镀上毛边，苏窈发现空骏在"mother"单词旁画的波浪线，比她所有错题标记都要深。
方夫人下葬那日，空母的见习管家徽章别在孝衣里层，铜质边缘把素麻布料磨出毛边。
"葬礼用的白菊"
空骏突然用笔尖挑起苏窈鬓角碎发，"是方家花园摘的。"
他手腕微颤，在草稿纸上落下个歪斜的"奠"字。
图书馆顶灯突然亮起，惊醒了纸页间沉睡的飞蛾。
苏窈看见空骏喉结在暖光里滚动三次，才继续讲述那个没有哀乐的清晨——方老爷的怀表链缠在棺材钉上，空母抱着襁褓躲在后厨腌菜缸后面。
"后来"
"后来？"
空骏突然合上苏窈的错题本，荧光便利签从指缝漏出半片柠檬黄。
白头翁撞在窗玻璃上的闷响截断了尾音，暮色终于完全吞没了最后一行铅笔注释。
钢笔尖悬在"family"单词的斜影里，空骏忽然用指腹抹开苏窈袖口的墨渍。
图书馆顶灯在玻璃窗上折射出二十年前的月光。
"青砖墙渗盐霜更严重那年，方家换了新厨娘。"
他翻开听力真题集，在"inheritance"旁画了道闪电符号，"炖燕窝的陶罐总被盐蚀穿。"
苏窈看见他腕骨凸起处沾着荧光贴的残胶，像块未愈的旧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