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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毕竟她还是很善良的，不是吗？
次日上朝，凤鸾坐在高高的龙座上，隔着冕前十二垂旒珠玉串听政，他刚痊愈不久，身体状态还不是很好，不一时苍白的脸上就有点微微冒汗，袖子里的拳头也握紧。
上朝的含元殿十分宏大，在最多的新春举人见面活动可同时容纳一千人至三千人，因此朝臣们向皇上奏报时必须声音洪亮，震得整座宫殿嗡嗡作响，否则根本听不清说的什么。
但今日大臣的声音越是洪亮，听入凤鸾的耳中就越是模糊，甚至有时眼前会出现一种迷茫的幻觉。
他如坐针毡，额头上冷汗直下。
崔珏察觉到皇上的不自在，而那徐鸿基兀自喋喋不休的说着，凤鸾却觉得眼前一阵刺眼眩晕，忽然就幻化出了今年第一场大雪时，曼妃嫣在紫宸殿前向他缓缓走来的一幕。
她冲他嫣然一笑，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徐鸿基将手里笏板上提前书写好的曼妃嫣十一大罪状一口气呈报给了皇上，本想着皇上一定还会找出诸般理由来推脱、拒绝、甚至是维护那个妖妇，但奇怪的是，只见皇上身形笔挺静静端坐在龙椅上，没有任何回应。
徐鸿基瞠大眼，一脸不解，见皇上一直沉默不言，朝堂上的气氛有些诡异，朝臣们窃窃私语起来。
崔珏回头看一眼，见皇上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焦急地低唤几声。
凤鸾蓦然回过神，看了崔珏一眼，又看向徐鸿基，他正跪在朝堂中央满脸渴望的望着自己，他已然明了，淡淡道：“徐爱卿想让朕怎么做？”
徐鸿基恭敬垂目，言简意赅道：“微臣以为，此妖女不宜再在皇上的后宫中生活，应该立即将她处死，以谢先帝、先皇后枉死之灵。”
朝臣们隐含盼望的目光都瞧向龙座上的皇帝，他们之前已经商量好，一旦皇帝将徐鸿基的提议驳回，将立刻有第二位、第三位、第四位，甚至是第五位朝臣，一个一个站出来劝皇上忍痛割爱铲除妖妇，直到皇上妥协为止！
谁知凤鸾清澈的目光只是在整个朝堂上扫了一眼，便淡淡道：“准了。”
顿时朝堂上爆发出一片唏嘘之声，先前还特别维护贵妃娘娘的皇上，怎么一转眼就变得如此豁然大度，甚至是冷漠绝情。
他竟然连一句力争的话都没有说，就准了他们的提议，真是匪夷所思！
崔珏心中咯噔一下，暗暗道：“不是吧？皇上动真格的了？他真的彻底对贵妃娘娘冷下心肠了？可是大不过永远不见她就是了，也不至于要害她性命吧？”
徐鸿基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询问道：“皇上，您真的决定赐死贵妃娘娘了吗？”
凤鸾淡淡一笑，声音显得很愉悦，“徐爱卿的理由实在是无懈可击，条条都直逼贵妃的要害，朕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所以只好同意，免得有人说朕包庇贵妃。”
他轻轻一挑眉，这一个轻浮的动作落入徐鸿基眼中，也落入其他朝臣的眼中，诸人均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理由未免也太牵强附会了吧？
皇上的轻松和淡定看起来也太出乎寻常，忘记一个深爱了几年的妃子真的一夜间就可以做到那么容易吗？更何况是不仅要忘记，还要不念旧情杀了她！
大臣们不由得想到那一日皇上被气得病倒，难道那一日他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皇上对曼贵妃彻底失望了？
崔珏多想在此时走到皇上跟前，跟他说“请皇上三思而后行”，但是现在在朝堂上，他一个阉宦不得干政，这心里说不出的焦急。
就在朝臣们面面相觑之时，忽然又听到皇上说出更震惊的一句话，“不知诸位爱卿以为，赐贵妃死，鸩酒好呢？还是白绫好呢？哪种死法，人死之后，能稍微那么漂亮一点？毕竟朕当初就是看上了贵妃的美貌，朕可不希望百年后朕的陵寝里躺着那么一个狰狞的丑八怪！”
群臣皆愕。
散朝。
朝臣们走出含元殿，各个摇头晃脑啧啧称奇，这其中最不解的就属徐鸿基集团了。
他们走在一起讨论今□□堂上发生的事，许多人均表示皇上这一年的表现真是越来越让他们琢磨不透了。
或许只有让人捉摸不透的帝王，才更有将群臣慑服的威力吧。
皇上快步从含元殿走向后面第三大殿紫宸殿，一边走一边将头上重重的通天冠摘了下来，丢到崔珏的怀里，一脸冷然。
崔珏紧跟在身后，“皇上您现在要去哪儿？”
凤鸾飒飒而行，抛给他一句话，“先回紫宸殿换常服，然后再去凝翠宫毒死曼妃嫣！”
崔珏愣在当地，手里的通天冠“啪”地掉在了地上，幸亏冠前后旒珠的红绳结实无比，现在兀自摇摇晃晃。
凤鸾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立刻瞪大眼，指着地上的通天冠斥道：“你赔得起吗？”
崔珏连忙蹲下身将通天冠重新捧回手中，“皇上你真的要杀死贵妃娘娘？”
他眉心挤成川字，眼眸委屈。
凤鸾回身大步而去，丢给他四个字，“君无戏言！”
崔珏感觉自己的心在顷刻间裂成无数碎片，天空缓缓飘起鹅毛大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