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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受伤归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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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他猎场上的意气风发样子,慕映雪继续说道:“季将军骁勇善战,在盛京已是无人不知了。”两人说话间,竟然没注意到绿野间蜿蜒前行的影子。季毅虽说是武艺在身,但说话间心思眼神都在眼前这女子身上,发现时他轻呵一声“姑娘小心!”但已是来不及了,慕映雪只觉得脚踝间一阵刺痛“啊”地一声跌坐在地上。

“姑娘!”季毅也顾不得礼数,伸手去拉她,可也只拉到她的袖角。嘶拉一声慕映雪的袖子被他扯下一条。季毅也没碰过这种尴尬的境况,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慕映雪这时无心羞怒,脚踝间的刺痛感已经开始蔓延到整个小腿。季毅迅速擒住那条靛青菱纹黑花毒蛇,三两下处理了。再看慕映雪眉头紧锁,脸色发白,咬着唇没发出半点声音。季毅道一声“得罪了”便迅速点了她几道穴位,随即道:“姑娘务必保持这个姿势,我马上回来。”

不过片刻,季毅找来几片绿叶,一把放到嘴里嚼碎,放到掌心便蹲在慕映雪面前,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罗袜脱下,将掌心的草药敷在已经青紫一片的脚踝处。草药微凉,他的掌心确是炙热。慕映雪还没来得反应,脚踝间便散开一阵麻麻的感觉,方才强烈刺痛感减弱了些。只见季毅用刚刚不小心扯下的布条捧起她柔嫩的脚包扎起来,他指腹的薄茧触到她的皮肤带起了身体一阵颤栗。慕映雪这才回过神来,他在做什么?!饶是她平日从容淡定,但到底是一个刚及笄的姑娘家。“你!”慕映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质问他为何如此失礼,毕竟他救了她。

季毅似乎觉出了她未说出口的话,也不抬头看她,仍然仔细的包扎着“被这种蛇咬了,要么我给你吸出来,要么嚼碎草药,敷在腿上,要么等上半个时辰,我把你尸体拖回去交给你父母。”慕映雪闻言只得闷闷地不说话,季毅这厢还在包扎着,“嘶”慕映雪小声痛呼,随即便发觉他在足间的动作轻了不少。

慕映雪叹了一口气,说道:“谢季将军救命之恩”

细细包扎好,季毅没再说什么,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慕映雪看着他宽厚的肩膀,迟迟没有动静。季毅知她顾虑便说道:“事出从权,我在盛京也背过跛足的老婆婆。姑娘若是执意自己走回去也行,先不说身中蛇毒一行动就会扩散,等到天黑了林子里就什么野兽都出来了。我也不放心你一个受了伤的女子在深山老林里面走,我陪着你慢慢摇回去。天一黑,你家人发现你不见了带着大队人马来寻你,然后看见咱们孤男寡女的在林子里。你们盛京的官家女子讲究清誉,你若中意我,娶你倒也不是不可以。”

慕映雪听着他说着,心里已经惊诧到说不出话来,可恨的是,他说的没错!虽然脸色难看,慕映雪也不挣扎了,乖巧地趴在他背上。季毅忽觉背上两团柔软贴着,呼吸颓然一滞。强迫自己莫要胡思乱想。当下便开始加快脚程往外走,想着赶在天黑前回去,她也好找个理由自圆其说。他想自己肯定是着魔了,这个小兔子一样的姑娘实际上爪子利着呢,这么不识得好歹他还心甘情愿救她帮她为她考虑。

路途无聊,他便开口说道:“你一个女子,独自一人在林子里采白术做什么?”一个女子,采安胎药还是自己独自一人,真是嫁的什么人!若是自己的妻子,有了身孕还不捧在手心里,何况还是她这样柔弱娇媚的女子。“我府上的狗怀孕了,这几日总是夜里吠,我疑心它是身子不适,刚好在林子里见了白术,就想采了回去添些茯苓给它安神。”慕映雪接受了现在的情境,发现他的肩膀很宽很厚,衣服间有皂角清爽的气息。柔夷抓着他的肩,布料有多次浆洗后的粗粝触感,令人安心。他,其实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无礼。生在塞北,也许盛京才使他不适。包括她这样迂腐的女子……

季毅听她说着,想着她这官家小姐,还把府上的狗放在心上,倒是个纯粹良善之人。若不是满脑子礼数……也许人家还觉得他塞北来的莽莽撞撞,两人皆是心里思忖着,一时间无话。日头渐渐落到山下,光一丝丝褪去了。不知药效起了作用还是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慕映雪竟靠在他肩上睡着了。季毅听到她轻柔均匀的呼吸声,只觉心里塞了一团棉花,柔软得不成样子。

夜色渐渐染上来了,季毅到底在夜宴前赶回来了。紫云山历来便是皇家秋猎的地点,坐落在山间的庭院虽不及皇宫奢华宏伟,也是气派非常,一应俱全。季毅忽然有些舍不得背上的柔软,但又担心惹出不必要的事情便轻轻晃了晃背上的女子。慕映雪懵懵醒转,不知是不是蛇毒作用,她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沉而香。挣扎着下来,落地的瞬间竟有些微晕眩,好在季毅眼疾手快,及时扶住她的腰。慕映雪脸上染霞色,不敢看他,道:“今日之事,感谢季将军了。时日不早了,小女子要赶紧回去,否则家里人该担心了。”季毅饶是再不舍,表面也是不动声色,但还是问了一下句“敢问姑娘芳名,你既知在下,在下不知姑娘也是失礼。”这番说辞,慕映雪无法拒绝,加上再怎么说,他刚刚还救了她。“小女子名唤慕映雪。”说罢福了福身子便一瘸一拐地往相府的庭院走去。当朝姓慕的也就左相家了,当下便对她身份猜到了一二。所幸相府院落离得不远,他也就不坚持送她了。

今晚的夜宴圣上、皇后、群臣及家眷都会参加,季毅要是耽搁了还不被那老头捶死,抬步便往季老将军院落走去。

慕映雪的贴身丫鬟春樱可急坏了,见慕映雪一瘸一拐走过来赶紧走上前搀她,担心地问:“小姐你去哪了?我打扫庭院回来你就不见了,可急坏我了!被夫人知道非罚我不可。”“同尚书府的徐皎在林间散步崴了脚,无碍的。”

今日之事慕映雪已经打定主意不跟任何人说,一是与自己清誉有碍,不想惹来无端的猜想。另外,自己也有些心虚,明明是未出阁的女子,教一个谋生男人看也看了,摸也摸了。

是夜,偌大的庭院挂满了宫灯。袅袅的烟香燃起勃勃的青雾,火光灿灿,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皇帝官员们在正厅把酒言欢,女眷们则在后院闲话家常。席间觥筹交错,一团融洽。慕映雪换了一身月华叠纱粉霞茜裙,衬得肌肤胜雪,她静静地小口酌酒,女眷们说了些什么已是全然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傍晚时分的夕阳、宽厚的肩膀、皂角的清香和那深得浓如墨的深邃朗目,慕映雪努力使自己摒除杂念,融于宴席,可脚踝处却又传来刺痛,想来这蛇毒又犯了。当下便想回去研究一下如何解这蛇毒,慕星河看姐姐脸色不太好,便关切道:“姐姐,你是不是不舒服”“星儿,姐姐头有些疼,你留下来陪母亲,我回去休息一下。”慕星河乖巧点头,慕映雪便和慕夫人打了招呼要先离席回去休息。慕夫人见女儿脸色确实不太对,就嘱咐春樱好生照顾好小姐。

从席间退下来,走到半路慕映雪便有些撑不住了。见不远处有一凉亭,怕春樱察觉出异样,便对她说道:“春樱,我的披风落在席上了,夜深了,有些凉,你去帮我取回来,我在那凉亭等你。”春樱道一声“好,我去去就回,小姐等我”就转身折返回去。看春樱走远,慕映雪抬步间便觉天旋地转,须臾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隐隐约约的皂角气息,夹带着草木的清冽。让人想起山间的风,沁人心脾也安定人心。“慕小姐”季毅已经跟了一段时间,刚刚见丫鬟在不好近身。谁知那丫鬟一走,他正打算走近前去,却见佳人站也站不稳了。“季将军”慕映雪虚弱地看着他,想着每次有难他都出现,心里一阵感动,好像有他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季毅看着怀里的佳人这般虚弱,心里一阵心疼。当即打横抱起女子,施展开轻功,三两下就到了左相庭院。循着她气若游丝的指点,才到了慕映雪闺房门口。正打算放她下来,谁知此时春樱飞奔着喊道:“小姐,你在哪里”感觉到怀里慕映雪紧绷的神经,季毅立刻踢开房门,旋即转身关上房门。慕映雪心跳如擂鼓,却也沉声对外头说道:“春樱,亭子里实在寒凉,我就先回来了。我想躺一会儿,你去歇着吧”“那披风呢?”“披风在席间好像沾了些污渍,你拿去清洗一下吧”“好的小姐,你有事叫我,我就在院子里。”说罢便去净衣裳了。

季毅放下慕映雪,谁知她还是站不稳,就要倒下去。季毅伸出大掌才扶住她的身子。腰间传来炙热的温度,慕映雪即使是蛇毒在身,也难免羞怯。在烛光映衬下,一张轮廓柔美的脸浮上烟霞一般的绯色,教人移不开眼睛。慕映雪见他直直地盯着她,更是窘迫,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下。“慕小姐想必是刚刚席间饮了酒,身上有蛇毒不能沾酒,否则就会这样四肢无力、头脑晕眩。”季毅将慕映雪扶到桌前坐下。

他大手伸进怀里拿出几株草药,“这是解蛇毒的重楼、鬼针草和天南星,研碎了敷在脚上。一日一次,连着敷几天就好了,所幸今日这蛇是寻常林间的菱花蛇,虽有毒但也不会要人命。”

慕映雪看着他大手上星星点点的红痕,知他想必是花了些力气找这些草药,便也不去想刚刚他又是抱又是搂的无礼之举。只柔声细语地说道“如此便感谢季将军了。”

季毅听得她温声软语,只觉得心里的一团棉花泅了水似的往下沉去,直沉到万丈深渊他也乐在其中。他不敢久留,他一个成年男子在未出阁的女子房里待着,被人发现可要坏她名声了。他向来讨厌礼数,却为她心思转了好几下也未曾发觉,于是说道:“那季某就告辞了,慕小姐好生休息”说罢便要告辞。“季将军,我的侍女此时必在院子里看顾着我,不怕你笑话,这侍女也是有些武艺的,你此时出去难免冲撞你,也起了无端的猜测。”慕映雪说到后面都有些急了,生怕他此时出去跟春樱生生打个照面,她就是嘴说破也说不清楚的。季毅听她一番话,想来自己刚才所顾虑的也是对的,越发觉得名节之于盛京女子是多么重要。他点了点头,便在桌子前坐下了。忽又想起什么,道:“慕小姐,我帮你上药吧,事不宜迟耽搁久了也怕蛇毒扩散。”

她现在这样,也顾不得礼节了。只是再不能嚼碎了敷上。“如此便有劳季将军了,我那书桌第三格有研药的工具,劳烦季将军取来。”季毅依着她的指示拿出工具研磨起药来,敷药时他轻轻将罗袜褪下,白日里事出突然,现下才仔细瞧见她的一双纤纤玉足。皮肤白皙,脚趾圆润饱满,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细细地为她敷药,再用纱布前前后后仔细包扎好。塞北的男儿总是粗枝大叶的,他捧着她却如同捧着价值连城的珍宝,生怕一不小心伤到了她。

慕映雪是闺中女子,从来也没有和陌生男子过多接触。平日里与相识的世家子弟见了也就是行个礼的交集。哪有这样又是背又是搂的,一时间心里又羞又怯,又看着他轻柔地给她包扎着,心里有莫名的情愫漾开。

“好了”季毅抬头,发现慕映雪秋水般的眸子正看着他。往后很多年,他想着自己是何时对这女子情根深种的,大抵便如此时这般:她柔情似水的眸光潋滟生辉,便教他从此沉沦了。在塞北时祖父说,男儿到了年岁该成家立业了。他那时不知该娶怎样的女子。来了盛京,姹紫嫣红的见了不少,他亦是不知与谁共度余生。只是遇见了她,觉得如是她的话,就有了期待和憧憬。

两人一时,各自思忖。四下静寂,月影西沉。季毅知慕映雪是盛京官家女子,怕是出生到此时也未出过远门的,便欣欣然与她说起塞北的风光,说起他打战时遇到过的焦灼战况和军营里那些大老爷们儿的囧事,还说起他小时候练功不认真,气得爷爷狠狠打他屁股,季老将军手劲大,害他三天下不了床,他戎马一生、坚毅无比的爷爷半夜守着发高烧的他偷偷抹泪。慕映雪这才知道,原来季毅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战死沙场了,他从小在塞北军营里长大。慕映雪心里对这个无礼莽撞的男人有了些许敬佩,想着自己从小在父母的关爱濡沐下长大,无忧无虑的。这盛京繁华太平,却也是他们这样的军官将士在塞北苦寒之地坚守奋战而来的。

慕映雪也就放下了矜持和心防,在季毅问她盛京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时,也就说了盛京每年九月中秋前后的花神节,那时青年男女都会相约着逛庙会、赏花灯,还会放孔明灯祈福,在黎河边放写着自己心上人名字的河灯,这样就能白头到老。她和妹妹还小,就缠着爹娘去凑凑热闹,那时不知道什么是心上人,姐妹就写上彼此的名字,希望永远在一起。她说起自己的妹妹时,眼光里漾满温柔和宠溺,季毅静静地看着她被烛光笼罩的柔和侧颜,想着这世间的绝色自己尽收眼底,眸光便闪耀着璀璨的光。慕映雪教他看得不好意思,不自然地咳了两声道:“季将军,时候不早了。今天映雪叨唠许多,不胜感激。”

季毅这才收回他灼热的目光,“慕小姐无需客气,那在下告辞了。”

季毅起身打开窗户一角,见四下终于无人便悄悄潜出了庭院。

待那身影消失在月色之间,慕映雪才收回目光,素手抚上自己的心,不知是不是蛇毒未清,今日心跳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