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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黎万渠留饭，陈容吃了才回家。他向黎万渠父子告辞后，跨上锦翎骢要走，却被王决明叫住了。
“小哥儿，捎我一程。”老头儿两手揣在袖中，吊儿郎当地踢踏着他的破布鞋。反正半路要经过翠微湖，陈容便答应送他回去，“行，您坐我后头，别摔了。”
“好嘞，”王决明乐滋滋上了马，糙手抚摸着马屁股，“我活了一辈子，还没骑过这么好的千里马。你骑快些，让我过过瘾呗。”
锦翎骢咴咴嘶鸣，撂着蹶子想把他颠下去。陈容摸摸马耳哄它安静，无奈道：“算了，我骑稳些，两人策马会摔。”
“随你吧，”王决明倒不在意，又说，“快点儿离开相府，我有话告诉你，这儿不方便讲。”
老头儿神神秘秘，吊得陈容十分好奇。他勒缰催马，上了栖凤街，直到远离颍王府，才问道：“您要说什么。”
王决明没吱声，前胸贴着陈容后背，深深吸了口气儿。他怀中像是藏了什么硬物件，硌着陈容的脊梁骨，还有点疼。
“什么东西。”陈容不大舒服，问了一句。王决明伸手探入衣襟，摸出个小漆盒来递到他眼前，说：“喏，老内侍给大相公的岭崖参。”
夜里的风犀利，直直吹向面门。陈容忙着驭马，低头扫了一眼，“陛下今儿刚赏的好宝贝，怎么被您拿来了。”
“这有啥稀罕，我仓库里囤了六棵，”王决明咂嘴，“老薛头已将末香中掺有朱阳石的猜疑告知了大相公。为求万无一失，大相公便把这御赐的山参也交给我们检看。老薛头技不如人，验毒的活计，还得我来干。”
也不知他和薛大夫有何渊源，非要争个高下。陈容不在意他自夸，纳闷道：“按理臣子不该对御赐之物有疑，属不敬。既然大相公交给您验看，那您悄悄看就是了，何必告诉我。也不怕我说漏嘴，让大相公落下个猜忌君主的话柄。”
“若是旁人我一定不说。之所以告诉你，是想请你帮个忙，”王决明说，“你不是秦家大小姐的乖孙儿么，入宫应该方便些。太后慈宁殿内藏了套太素金针，你去取来，验毒要用。”
“可以是可以，您怎知那针在慈宁殿？”
“”王决明沉默片刻，说，“我当过太医，与太后娘娘有些交情。三十年前我锻造了那套金针，送她做生辰礼的。”
太后早逝，她的事情陈容所知甚少。他从未听祖母提起过王决明这号人，更不知王老伯竟与太后相识。故人已去，陈年旧事也都翻了篇。陈容不想刨根问底，绕开话题说：“您为何不找小王爷帮忙？人家才是正牌的龙子凤孙，出入慈宁殿如同趟平地。”
“不妥。段桢太嘚瑟，盯他的人忒多。”王决明拍陈容后背，“你没瞧见他的羊脂玉扳指？那不是天子的玩意儿么。如今陛下健在，他戴着那扳指，算什么事儿。”
陈容不以为然，“我问过他了说是陛下最近抱恙，他侍疾勤恳，陛下才赏的。李公公说那扳指精致耐看，他便戴在手上把玩，没什么深意。”
“哦”王决明捋胡子，半信半疑地说，“是么。”
“绝对是，”陈容笑笑，说，“小王爷的性子我最清楚，天生的凉薄人。陛下百年之后，他肯定不会是接班的那个。”
狄家人不信神佛信祖宗，将军府从未设过佛龛神堂。府邸东边有一间小小静室，供人抄录祖训，平心静气。
陈容辞了王决明回家时，见清晖堂没点灯，一问才知道老太太去静室抄书了。
老太太常去静室，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清晖堂暂时无人，丫头伙计都去别处当差了。四下黑漆漆一片，借着月光都看不清路。陈容扶墙走进自己房间，用火折子点燃了书桌旁的蜡烛。
屋内瞬间亮堂，陈容借光瞧见床上躺了个人，不禁吓了一跳。他走过去定睛一看，原来是赖皮鬼狄少云，蒙着脑袋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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