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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说笑了,若这案子简单易断,臣也不会大晚上来叨扰您。”陈容道,“但此事关京畿地区的田税问题,您不听听么。”
不用问都知道,新的麻烦又找上门了。段桢放下手中茶筅,略不情愿地说:“你讲吧。”
“是,”陈容解释说,“大兖田税一年一收,成年男丁每人每年交粟米两石。大部分人会尽可能自留今年收的新粮,然后把前一年的余粮上交朝廷。只要收税的官吏验收合格,就不要紧。”
“嗯,我知道。”
“臣一介武夫,对国家税收的门道一窍不通,故而原先查案时根本没往这方面琢磨,”陈容从腰间取下个小布囊来递给段桢,“这是从运往孟州的那批粮食里取来的样本,翟翊风给我的,陛下请看。”
袋子里全是剥了壳的米粒儿,段桢抓了一捧挑拣着看,“色泽暗沉,味道还有些酸涩,背勾里头都泛黄了,用手一抹还会掉粉。这批都是陈粮,不单单有去年的,甚至还掺了更早的你看这一小撮,老得快赶上陈化粮了,不能吃。”
“大兖开国时太/祖曾立下规矩,征收田税时从不逼百姓交当季的新粮。二百多年里大家日子过得好,收成大多不错,天子开粮仓接济百姓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官家粮仓里存的粟米一茬比一茬旧,出现许多这样的陈化粮,并不奇怪。”陈容说,“可像孙氏粮仓这样的民间买卖可就不一样了,他们从庄稼汉手里收了粮食再转卖,靠差价赚钱的。因此私人粮仓里绝不可能出现这样下乘的陈化粮,除非不想做生意了。”
段桢将手中的米倒回去,擦干净手上的粉末,问道:“所以呢?”
“翟翊风告诉我,孙万全自称在朝廷里有些人脉,能给麾骑营弄来陈粮,以解孟州燃眉之急。”陈容说,“他捐赠的这一千多石粮,十有八/九就是官家粮仓里没来得及处理的陈化粮。”
段桢听完微微蹙眉,说:“倒买倒卖陈化粮乃是重罪朝廷里居然有人在做这等丧尽天良的勾当。”
“这批粮食现在已经到了孟州,再召回来不可能。臣下午碰巧收着晏统领的信,他是庄户出身,认得优粮劣粮,已经带着将士们用这批陈化粮炮制饲料,或者酿造药酒,甚是不错。”陈容先是笑了笑,后又严肃说,“现下孙万全不知所踪,他在朝中与谁勾结又不得而知事关社稷非同小可,还请陛下明察。”
段桢叹了口气,提箸给陈容夹菜,“说得轻巧。翟翊风的事儿好办,赏五十军棍在大狱里关两年,以儆效尤便足够了。这孙万全,从名字到身份全是假的,人又没个踪影,怎么明察?”
“那就要看陛下的本事了,”陈容吃了菜,十分诚恳地说,“臣有幸读过陛下十二三岁时做的文章,那时您就有了治国安/邦兴天下的大志向。如今您荣登大宝,九五之尊,不是正得了个大展宏图的好机会么。朝中人才济济,既有老当益壮,又有后起之秀陛下但凡有亲贤远佞、知人善用的能耐,还怕在茫茫人海里揪不出一个孙万全?”
天子自古就不是个容易差事,段桢愁闷地说:“大志向谁都可以有,真正能实现的又能有几个。说到底我也是个被赶鸭子上架的皇帝,龙椅刚坐了没几天,已然觉得筋疲力尽还是过去做书生的日子清闲。”
此时有宫娥将段桢例行服用的汤药端了上来,陈容将药盅放在小炉上煨着,又往里放了块梨膏糖,说:“陛下明明没喝酒,怎么说起醉话儿来了。万事开头难,也没有哪位皇帝生来就是明君的来,喝药吧。”
段桢从陈容手里接过药盅,又用指尖碰了碰他的腕子,“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又来了。
“谢陛下厚爱。”陈容不动声色地收手入袖,“各司其职,人各有人的去处。臣是守边的武将,尽快回到迁州复命才是道理。”
他每次都是这样的说辞,段桢也早习惯了。小皇帝摩挲着温热的药盅,末了一饮而尽,抬手草草抹了把嘴角,平淡地说:“算了,随你吧。”
陈容走后,段桢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外头孤零零的女贞树。还没有到开花时节,枝头满是绿油油的叶儿,甚是无趣。
“小陈将军已走许久了,”李呈祥收拾好桌上散乱的札子,吹灭几盏蜡烛,又到床边点了安神香,“时辰不早,陛下安歇吧。”
“嗯。”段桢含糊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动。他伸手出窗,对着头顶的满月虚虚抓了一把,然后起身坐回桌前,提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李呈祥打小便伺候先帝爷,肚子里还算有点儿文墨,知道这句的意思。他凑过去看上一眼,心下了然:这小皇帝的相思病算是治不好了。
“李公公,”段桢停笔,盯着未干的笔迹出神,“把路凡之叫来,朕想与他说说话。”
老内侍对宫闱中的秘事分外敏感。他脑海里浮现出路凡之那张与陈容有六七分相似的脸,不由得心肝颤了三颤,劝道:“陛下,路大人上午刚来过一趟,在福宁殿待到下午才走。这会子夜已深了,要不明日再”
“叫他过来,朕不想说第三遍。”段桢不耐烦地打断他,冷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