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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刚过，街上肃静，打更人悠长的拉音消失在长街尽头，带着萧瑟的孤零，站在白墙黑瓦的苏州城之上往下望，满目都是穷苦与破落，废弃无人居住的破屋随处可见。去年苏州刚经历过一场瘟疫，在这里见到这样的景象倒并不意外，黎民不安，江山飘摇，再往南走只会更疮痍。
本该醉软在春风里的江南小城，现在却只是沉寂在黑暗中，空气中甚至散发一种不属于这里春天温润气候的清苦气，仿佛被草药浸泡了整个冬天，如今才新切开腐朽的外壳，露出里面陈坏的烂肉和脓汤。
——季澈和楚祁穿着黑色斗篷戴着帷帽，二人自房檐上飞檐走壁，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县衙前院之中。
楚祁忽地撞上了季澈的后背：“哎……王爷，”他吓到了似的连忙躲在季澈背后悄声道：“这里真的会有什么一整面墙的血牡丹图？”
“啊对了，王爷你还不知道吧？我来的时候听了一路上的传说，沿途驿馆和百姓皆是言辞凿凿，声称那县令死了以后，县衙的墙上绘着一整幅用他的血描成的血牡丹，场景可怖至极，众人皆传说是那位‘牡丹神女’魂灵不安作祟，这江南的流言严重之程度，可比京中知晓的要可怕的多。”
季澈略微判断了一下书房的位置，率先运起轻功飞身过去。
“我觉得这其中定然有人故意散播，否则……唉唉！”楚祁见季澈已经走远，吓得缩缩脖子，裹紧斗篷，赶紧跟上。
季澈伸手推门，如他所料，书房并未上锁，里面漆黑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屋内阴凉森人，比外面的温度要低不少。
凶案已经过去了月余，可屋内血腥味依然浓重。
季澈带着楚祁闪身进门，楚祁刚一进屋，书房门就被季澈用真气带上，身后关门的声音吓得楚祁又是一个激灵，连连默念清心咒，又听到季澈擦亮了火折子，只吓得攥紧斗篷紧闭双眼不敢去看四周：“……我只是一介书生，何德何能与王爷在次侦破大案……”
季澈冷道：“别废话，过来拿着。”
楚祁只好一只只眯缝着睁开眼，蹭过去帮季澈拿着火折子，火折子很小，为防止把衙门中人引来，这折子仅发出只能照亮两个人脸的光。此情此景，如若再往前一步，怕不是看到房梁上吊下来的人脸，可就是墙上满面鲜血的牡丹花。
楚祁的脸色十分苍白，他颤抖着举着火折子，抖着嘴唇：“王、王爷，真的要看吗？”
随后他看见季澈那张俊到不真实的妖孽脸急速靠近他，吓得他咬紧牙关直向后仰。
“你要是再犹豫，信不信我马上就能让你丧命，比什么‘牡丹神女’的速度快得多。”
季澈声线低沉，表情阴翳，杀气极重，仿佛下一秒真的要杀人。
楚祁当然信，季澈杀他都用不着抬手。他要是想下毒，对方只要靠近他一定范围之内便会立刻命丧当场，楚祁在认识他之初就见识过了。
确实，比起什么虚无缥缈的神女邪祟，身边这个显然更可怕，就算是那神女真的来索命，怕也没有这位身上的煞气重。
楚祁这么一想，心里好受多了，他强压下恐惧，举着火折子跟着季澈往屋中走。
首先是踩中了地面上干涸的褐色血迹，大滩血迹昭示着死去的县令大人曾遭受过的极刑，季澈蹲下看了看，这血迹并不规则，仿佛切下徐肃头手脚的时候，是分别在屋中各个地方进行的；又或者，是在他活着的时候活生生切下来的。
季澈站起身，抬了抬手，示意楚祁往上举光，楚祁照做，猝不及防看了个满眼——旧屏风上喷满了血迹。
时隔这么久，凑近后的血腥气味依然浓重不散。
楚祁嘴唇颤动，直着舌头：“真得感谢大理寺查案的人没把这些血迹清洗了……”
季澈冷笑一声正要开口，楚祁赶紧接话：“别，王爷别笑了，我真的害怕。你也知道我只是个承蒙天恩勉强入得翰林的念书人，最多会点三脚猫的轻功，真受不了你这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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