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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无从选择而已。
“公子,”城楼下随侍的玉衡见郗粲已带人离开,自家主人却迟迟未有动静,便不放心地上来看看,“郗大人已同随行的侍卫离开了。”
“安排一队人马,常服打扮,护送他入京。”江愔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异样的情绪,只衣袖掩住了大半的双手一片血肉模糊,终究泄露了他起伏不定的心绪。
“靳明如何了?”江愔像是终于想起还有这号人物。
“有几处小伤,倒不致命,”玉衡如实禀报道,“他此次几乎是全力一击,带走了江州大部分兵力,如今只剩一二。”
“靳大人雪中送炭,颇有君子古风。如今怎好灰头土脸地回去?派兵护送靳大人回江州,协助靳大人调配江州兵力,”江愔冷笑道,“上疏朝廷,便说荆州军守城不力,自请降罪。”
“是。”玉衡依次传令下去。
江愔独自一人立在城头,借着爬上枝丫的月儿,还能隐隐约约见到一行人于林间策马狂奔。江州虽是靳氏掌管,可皇后一族人丁凋落,堂堂国舅府如今不过是王氏的傀儡。江州若与豫州连成一气,荆州必定受到掣肘。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还是杀父仇人?若是重来一次,自己依然会布下此局。只是,若还有下一次,定能更加周祥,再不会流这么多无辜百姓的血了……
朝堂之上,皇帝近来可谓喜忧参半。喜的是,这荆州之乱总算已顺利平息。江忱此人果然有大将之才,虽一开始被匈奴占得先机,但反应过来后,便能迅速调兵遣将,决胜于千里之外,还将南匈奴驱赶至西北一带,如此我朝边境也能安稳不少,假以时日,便是北上一统中原,也绝非难事!皇帝甚感欣慰,江州军虽此番损失惨重,所幸有荆州军入驻,补充治所兵力,倒不至于出了乱子。至于江州是由何人来管,又有什么区别?总归姓江的恨死了姓王的,姓王的虎视眈眈姓江的,便是两相消磨,也是替皇家守城,谁还能翻了天去?这些陈年旧账,你方唱罢我登场,乐得自在。
可让人着实有些费解的是,临近仲夏,建康城内感染风寒的,相比往年,属实严重些。先是江忱的亲弟江愔,后又有郗家郗粲小子,皆是圣眷正浓的人物。虽也休养了十几日,但今日早朝一见,仍是一副虚弱不能言的模样。宫里的小黄门都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这一不留神便倒地了。这江忱如今大获全胜,正是朝廷的大功臣,将来还得仰仗他固守边疆,若是他这唯一的亲弟弟有个好歹,不免让君臣离心。思及此,皇帝又召来宫中太医,吩咐定要对郗江二人的病情多多上心,切勿吝惜用药。如此一番,皇帝也自觉志得意满,既笼络了为自己边疆拼杀的将士,也安抚了唯君是从的忠臣良将,帝王之术,妙用尽在此间。
天恩浩荡,不多时便已传遍了建康城。
郗粲病恹恹地栽到在榻上,眼角余光扫过一个精美的食盒,头也不抬便下令拿走扔掉。
“哥,这皇帝御赐的,扔掉可是大不敬啊!”郗粱不敢苟同。
“郗粱,我是病了,不是傻了。”郗粲顿时觉得眼前发黑,气血翻涌。
郗粱见不能蒙混过关,也耷拉下了耳朵,小声咕哝道:“也不知道你俩在闹什么别扭,一个天天送,一个天天扔,这么浪费粮食,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郗粲听得这人跟苍蝇似的在耳边嗡嗡叫,顿时觉得更头疼了,便也不再忍耐,啪地一声将书卷丢在郗粱头上,吓得小崽子抱起食盒转头就跑。
暂得耳根清净的郗粲又重新躺回榻上,懒洋洋地盯着虚空一处发呆。
这些时日,郗粱手里莫名其妙就拿出些稀奇玩意儿。他知道那人天天风雨无阻都要来一趟。这些时日,他也反复想过,若易地而处,他未必比江愔做的更好。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这些玩弄人心的,哪一个不是在修罗场里厮杀困斗,哪一个手上没沾点旁人的血?自己承蒙祖荫,入朝为官,能有今日的光景,又何尝不是无数颠沛流离的白骨所堆砌起来的?
活着的能有几人清白,清白的却大多黄土一抔。岂堪一问?
郗粱一路小跑至角门,见那辆马车果然还没走,便也动作麻利地上了去。见到郗粱怀中所报食盒,江愔也毫不惊讶,只是一如往日细细问起:“他病地可还好了些?”
“我瞧着比前几日又有些起色,只比以前更不爱说话,还总拿书扔我,”郗粱一副委委屈屈的受气包样。
江愔闻言也扯起了嘴角:“既能拿书扔你,想来也有力气了。应该也快好了。”
郗粱见这人完全不管自己死活,嘴角抽搐:“受伤的是我,江大哥你也太偏心了。”
江愔笑着拿出另一个盒子:“特意让寒食居按照你的喜好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郗粱闻言立刻两眼放光地接过,感叹这连日来冒险通风报信的辛苦总算值了,却也按捺不住好奇心:“荆州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哥从未病地如此厉害,还不放你进门,你是怎么惹恼他了?”
江愔沉默半晌,久到郗粱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方才听到一句轻轻的自嘲:“面具戴久了,便忘了形,殊不知,吓到他,也惊醒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