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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想吃什么？”
“我想……去看看小蕊。”廖丞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句话，小心地观察着母亲的神色。
廖夫人没说什么，只是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才用纸巾把水果刀擦干净。
她说：“好。”
——
唐蕊由顾以诺出面，安排在了私人医院的单人病房里。公立医院床位紧张，能腾出一个来就不错了，要单独给唐蕊找一个病房，实在是做不到。
几个人到的时候，唐蕊正够着她妈妈的手，小口小口地抿鸡汤。
即便在病中，也难以掩盖她的美丽。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细瘦的手腕和脚踝愈发显得她孱弱。她好像一株攀附着架子生长的菟丝花，让人不忍心抛下她，使她枯萎死亡。
“方便让我们跟唐蕊谈谈吗？”徐少珩礼貌地询问唐母。
唐母还没说话，唐蕊抢先开了口，“警察叔叔，我只想跟这个姐姐谈。”
她指着顾以诺，笑得荏弱无辜，“这个姐姐让我觉得很温柔，很安全。”
顾以诺挑了下眉，“好啊。”
徐少珩一愣，最后在唐蕊的坚持下，还是只留了顾以诺一个人。单人病房的设施很好，窗明几净，窗外隐约可见摇晃的碧色爬山虎。唐蕊认真地看着顾以诺，小鹿似的眼睛明亮湿润，让人很难对她生出敌意。
“姐姐，你想跟我聊什么呢？”唐蕊托着腮，认真地观察着顾以诺，“让我猜猜，是廖丞吗？”
“不，我想和你聊聊你父亲。”顾以诺笑了一下，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来一份文件。
唐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没接。
“不看看吗？这是五年前那场实验室事故的初始鉴定书，没被润色过的版本。要找到真是费了我不少功夫和钱，价格够你在这儿住一个月了。”顾以诺循循善诱道，“我以为你对你父亲的清誉很在乎。”
唐蕊失控似的，一把夺过了那份文件，逐字逐句地看了下去。目光扫到鉴定书的最后一行，唐蕊的身体不能自控地颤抖起来。顾以诺欣赏着她小白兔的面具碎裂的过程，觉得很有意思。
因为女性的生理弱势，在正常的同理心下，女性往往被视为弱者。这种思维惯性被唐蕊利用得很好，一个漂亮、柔弱的女孩，确实很难让人生出苛责的心理。但唐蕊本不是清纯无害的长相，她眼角上挑，眼睛狭长，不笑的时候有几分冷和凶。
只不过她太善于伪装，用语言和皮囊把满含恶意的心脏包装成甜蜜的糖果，笑着看人吃下去，还得意洋洋地享受对方穿肠烂肚的丑相。
而现在，她的面具被撕开了。
“不可能……这是假的！”唐蕊抓皱了纸张，咬牙切齿地说，“不可能是我爸爸的过错！”
“我知道小孩子总是会固执地认为，只有自己才是正确的。但事实如此，实验室事故确实是你父亲的过错。”顾以诺摊开双手，颇为遗憾地说，“我能理解你的感受，精心策划的复仇，最后发现自己报错了仇、恨错了人，一定很不好受。”
唐蕊红着眼睛瞪她，突然冷静下来，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姐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报复，我应该恨谁？”
“你真的不知道吗？”顾以诺轻笑了一声，“你很聪明，知道同情弱者是人的通病，只要你背负着受害者的名头，就很难有人会怀疑你。你出卖了廖丞的行动路线，或者说，你早就跟幕后的人计划好了要在哪里绑走他，最能干扰警方的视线。”
“绑匪侵犯你，你的嫌疑就更小了。谁能忍心怀疑一个受到了如此伤害的少女呢？加上廖丞还为你杀了人——你很得意吧？亲手把廖志远的儿子从天之骄子变成了杀人犯。”
唐蕊又露出了那种温柔脆弱的表情，“姐姐，我知道合理怀疑一切是警方的职业素养，可是说话是要讲证据的。你有证据吗？”
病房里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顾以诺的眼睫轻描淡写地一颤，仿佛蝴蝶振翼。
“你不会真的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吧？设备毁了还有云端记录，有软件数据中心。用的不是你自己的设备，我们可以彻查有你进出痕迹的网吧，一台设备一台设备地查，直到查出来为止。”顾以诺十指交握放在膝上，后背舒适地靠在椅子里，是个掌握全局的姿势，“你跟幕后的人怎么联络的，邮箱还是境外论坛？不重要，只要你做过，我们就能查得出来。”
唐蕊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
“你背后的人怎么跟你说的？只要没死人，警方就不会管？还是警方没有证据，拿你没办法？”顾以诺欣赏着唐蕊的眼神变化，“一件事情只要发生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别太天真了。”
唐蕊冷冷地“呵”了一声，抱着手臂靠在床头，是个防备的姿势。她不笑了，那些刻意营造出来的温柔假象散去，她看上去就像那种不爱搭理人，在路上被人搭讪都会引发一场斗殴的女孩。
满脸写着不好惹。
“那你拿着逮捕令来抓我啊，”唐蕊的舌尖划过齿关，轻轻巧巧地说，“在这儿跟我废什么话？法律规定我不能去那个奶茶店打工，还是规定我不能跟小少爷谈恋爱了？”
“你就没有想过，你是被利用了？”顾以诺说，“谁告诉你，你父亲是实验室事故的替罪羊？”
“难道不是吗？”唐蕊冷笑一声，“为了钱，为了股票，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反正人都死了，拿钱塞住活人的嘴就行了。死人不会说话，如果没有人替他讨公道，他埋进地里了都还要背着这个罪名。”
“那你觉得，你现在就替你父亲讨回公道了吗？”顾以诺从她手里一点点抽回鉴定书，怜悯地俯视她苍白失血的脸，“药物三检出问题、慈善项目作假、豪门狗血花边，哪一个不比盖棺定论的实验室事故有意思？”
唐蕊被她说得呆住了，怔怔地看着她。
“看来还没上网。”顾以诺一目了然，“看看新闻吧小妹妹，舆论没有往你期待的方向走。至于你背后的人，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了，不会再搭理你的。”
唐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不知道你在说……”
“如果你想重启那场实验室事故的调查，就来找我。虽然我没有办法干涉公权力的调查方向，但你的问题，我用钱就能解决。”顾以诺打断了她，把一张名片放到床头柜上，“相应的，你要和我坦白。”
唐蕊回避了她的目光，“你手上不就是调查结果……你骗我？”
顾以诺勾唇一笑，“楼下打印店，三块钱一份。”
唐蕊怒目而视。
“别这么看着我，你也挺让我意外的……”顾以诺注视着她的眼睛，“你点名要和我单独聊，但我确信我和你不认识。该不会是你背后的人跟你说起我的吧？”
说到这里，顾以诺也不笑了，澄澈明亮的眼底像是结了薄薄一层冰，“你尽快考虑好，我的耐心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