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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园里无论是原来的仆从还是随武臻从京府来的人，大家都知道唐杳是武世孙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娘子，两人平日虽称不上如胶似漆，但在外人看来也算是恩爱如许。谁能想到今日这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回来竟是这副情景。
有人愁则有人兴，满园里有不少侍女都曾做过飞上枝头的美梦，此刻都在盼望正院传来两人决裂的消息。
可惜未至下半夜，武臻就从屋里出来喊人了。
唐杳今夜空腹喝了不少酒，人是真的醉的，胃也是真的坏了，被武臻扛进房里的时候她还能撒脾气，撒完脾气就病倒了。
从前只有武臻生病怏怏卧床的时候，唐杳一直生龙活虎得不行，这时见她吃醉酒又犯胃病，小脸发白得极是吓人，霎时间什么心火都浇熄得一干二净。
偏偏魏东江留在唐府看顾唐母，武臻只好差人到附近临时寻个大夫给她看病。
彼时月上枝头，武臻小心将唐杳从床榻扶起，配合大夫开出的胃药，加上后厨送来连夜煮好的醒酒汤，折腾到了下半夜才终于消停。
“你走吧。”唐杳没有立即睡下，服过胃药、酒也醒过大半，却闭阖双眼，不想去看守在床榻边上的那个人。
“等你睡了我就走。”
唐杳缓缓掀开眼皮，朝床边人扫过去。月辉洒在那张沉静的脸庞上，夜色却令这片眉宇蒙上一层未知的阴影。
“你可以不必这样。”
武臻抬眉，这并不是唐杳第一次对他说这句话，但在当时他却并未能够领会这句话背后的意味是拒绝：“我现在不想跟你谈任何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唐杳静静瞥过他，转眸慢慢将视线收回：“当初父亲逼我嫁去崔家时，我也曾想过一死了之。”
武臻背脊渐渐绷直。
“我娘为我哭了几宿，她本就身子骨不好，哭完病得更加厉害。我那时心想我便是为了她，也不能这样一死了之。”唐杳卧在床榻，目光转向窗外的那轮明月，“所以出嫁那日遭遇山匪，马车带我坠下崖谷的那一刻，我始终不愿就那样白白去死。”
武臻的声音不觉放轻：“所以你现在才更要好好活着。”
唐杳沉默，就在武臻以为她沉睡过去之际，她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不曾告诉过你，当初我从崖谷坠下死里逃生，是五郎救了我。”
武臻面色一滞。
“我是被五郎救回牛头村的，万婆婆是因为他才收留我。”唐杳转向他，“所以当初我说我是鹤老入室弟子是骗你的，我娘去见你的时候向你透露鹤老隐居之所也是我给的，是我故意引你们找上宣山的。”
她的目光一错不错，月下的目色清透，沉静到好似掀不起一丝波澜：“是我居心不良，故意接见你的，也是我为了能够对付崔家，故意勾引你。”
武臻目色晦暗：“不要说了。”
“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可你为什么还要放任我呢？”唐杳浅唇一勾，“就因为你喜欢我？”
“可我不喜欢你。”
她的声音跟淬了冰一般，一如唐杳此刻冷心冷情般吐露的这番话：“我喜欢的人是五郎，只有五郎。”
“就因为你长得像他，所以无论是在你我同榻而眠的时候、还是当日在那片山寨的水瀑之下，我才能够毫无负担地接受你。”
武臻抚额，捏住眉心处狠狠按揉，沉沉吐出一口气：“你说够了没有？”
“不够！”唐杳瞪他：“你虽然长得像他，可五郎跟你完全不同。”
“他是个很好的人，无论我说什么他都愿意听，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支持我。他不像你专横独断，他是真的全心全意对我好。”忆起与五郎的过去，唐杳有些失神，“我原本那么喜欢他……”
“可他已经死了。”
唐杳怔怔，一点一点抬高视线，目光定格在武臻与五郎极其相似的面庞上。
“所以你只能从我身上寻找他的影子。”武臻的声音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很残忍，一如她方才残忍伤害他，“可你知道，无论长得多像都不是会是他。”
“一个死去的人你永远无法得到他，同样他也无法得到你。”
武臻抓住她的手：“可我得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