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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第二个耳光就要落在罗煦脸上，江芃芃连忙抓住曾念慈的胳膊，把她劝到一旁。
“阿姨，倩倩还在里面做手术，她不希望看到您和罗老师吵架。”
“你不懂，芃芃，这种事只有你做了妈妈才能理解。”曾念慈甩掉江芃芃的手，走回罗煦面前，“我打你一下，心里反而堵得更厉害了。大家朋友一场，到这一步也算是画个句号。等倩倩出院，我不会让她和你见面。”
罗煦笑了，浑厚的笑声中透着悲戚和失落。
“念慈，你记得刚进京剧院那会儿咱们排练巴金先生的《家》吗？老柯演觉新，你演瑞珏。我是个跑龙套的，演的都是咋咋呼呼没名没姓的小角色。”
曾念慈眉头紧蹙：“旧事重提你什么意思？”
罗煦反问她：“当时导演选中你演梅表姐，戏份又多，和觉新又是真爱，你为什么非要演李瑞珏？”
曾念慈沉默着，眼中的愤怒黯淡了几分。
罗煦不疾不徐地说出他心里的想法：“在戏曲学院的时候，你和老柯的成绩就比我好。进了京剧院也是，你俩一直演主角。后来要不是老柯得罪了领导，被一纸调令调到云城京剧院待了十多年，你们有更好的发展空间。由你们夫妻担纲主演的戏，肯定能火遍大江南北！”
“你到底想说什么？”曾念慈忍无可忍，“别兜圈子！”
罗煦坦言：“我想说，你和老柯两地分居，摆明是刁难，但你很少怨天尤人。剧院不给你解决户口，你一咬牙让倩倩跟着老柯在云城落户，哪怕委屈了孩子，你也从来不后悔自己当初做出的决定。”
曾念慈看向别处：“你想把倩倩生病的原因归咎到我身上吗？”
“我不是那种翻旧账的人。”罗煦停顿半秒，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你为了老柯、为了倩倩，拒绝了不少于六次跳槽去外省的机会。你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后来你们一家三口团聚，我发自内心为你们感到高兴。我的个性和你很像，只要决定好的事情，我绝不反悔。”
“可是你老了，倩倩还很年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把生命浪费在你这种男人身上！”
说完了，曾念慈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虚弱地坐进长椅。
罗煦没有接话。
他背倚墙壁，如雕塑般站着不动，眼睛只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江芃芃跑向走廊尽头的饮水机，用一次性纸杯接了七分满的温开水，拿给曾念慈喝。
“阿姨，这里空调很冷，你喝点水暖一暖。”
“谢谢。”曾念慈双手冰凉，捧着水杯感觉好了一些，“芃芃，阿姨刚才脑子发热失去理智，让你见笑了。”
江芃芃默然无语。
她抬头看看同样陷入沉默的罗煦，视线转回手术室门口上方的指示灯。
手术中的红色灯光那么醒目，刺痛了在场三人的眼睛。
“阿姨，罗老师，明天是农历十五，我预约了雍和宫的门票，上香给倩倩祈福。”江芃芃说，“你们答应我一件事好吗？等倩倩做完手术醒了，你们不要在她面前吵架——医生说康复期要保持好心情，身体才能快快恢复。”
曾念慈把纸杯从左手换到右手，自嘲地笑笑：“我匆匆忙忙坐飞机赶回来，先是跟十八年的朋友闹掰，然后要面对高中才回到我身边跟我不熟的孩子……我这半辈子活的，失败啊！”
“阿姨，别这么说。”江芃芃手足无措，只得接过曾念慈手中的空杯子，想着再去接一杯温开水。
“芃芃，我不渴了，你坐下陪我说说话。”曾念慈拿出包里的手机，滑至机票订单页面，“下午四点的票，出了机场直奔剧场，演出不等人，我只能当天来当天走。倩倩有你照顾，我放心。”说着，曾念慈指了指站成雕塑的罗煦：“我不放心他。”
长到二十一岁，江芃芃很少充当和事佬的角色。
原生家庭一团乱麻，她没有时间、更没有精力去掺和别人家的事。而且，她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清晰，简单归纳就是四个字：远离是非。
可是眼下情况不同。
柯倩不是别人，柯倩是江芃芃的亲人和家人。
她最关心的是柯倩的健康——曾念慈和罗煦的关系处理不好，柯倩术后没有一个安静的空间休息，恢复期怎么调养？父母和恋人争吵打架，柯倩岂不是夹在中间为难天天受夹板气？
家长里短生出的事端，难倒了向来远离是非漩涡的江芃芃。
曾念慈拉着她的手，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上：“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倩倩跟我不亲，责任在我。小小的孩子，还没上幼儿园我就把她丢给老柯，哪里想过她爹粗枝大叶不靠谱，经常不给孩子做饭买饭。孩子饥一顿饱一顿的，饿得面黄肌瘦……”
“医生说，倩倩的病和营养不良有很大关系。”
罗煦冷不丁冒出一句，恰好击中曾念慈心底深处的痛点。
“不吭声没人当你是哑巴！”
江芃芃不愿看到十分钟前的情景再次发生。她赶忙挽住曾念慈的手臂，使了双倍的力气，才把这位身上有功夫的阿姨带到电梯间。
“我们去吃点东西，阿姨，我早餐没吃犯低血糖了，头晕心慌。”
曾念慈抬起手，手背贴上江芃芃的额头：“不止低血糖，孩子，你有点低烧。”
“可能是牙齿炎症引起的吧？”江芃芃紧紧拉着曾念慈，电梯门开启的一瞬，她仍未松开手，“阿姨，你喜欢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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