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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口中阿姨,乃是其生母窦氏。窦夫人早年同相王妃刘氏一同被则天皇后处死,当时李隆基不过八岁孩童。
丹菲默默望着他,心中酸涩,想说点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
李隆基沉默,片刻后,握住了丹菲的手。
“郡王,已经离去的人无可挽回,郡王应该惜取眼前人才是。”
崔景钰道:“我当初许诺过她,待她尽责后,就接她出宫的。”
这样盛大的宫宴,自然将所有宫人全都动员了起来。
“交头接耳做甚?”女官呵斥,“还不快去做事?”
李隆基走去拉太子,道:“这还在大明宫中,使节臣工都在,让人见了你这样不好。”
“不叫我喂了?”崔景钰依旧站在花草之中,低头看着脚下花草。
她久去不归,肯定要被女官训斥,可是李隆基又是她的恩人,她也不能丢下他不理。
崔景钰穿着一件青色襽衫,紫冠玉帶,面色沉静肃穆地站在圣上身旁。他面容俊美如无暇美玉,通身清贵尊华,矜贵优雅,引得满场瞩目。此刻他正帮着圣上和吐蕃使节做翻译,表情一丝不苟,肃穆严谨的模样反而散发着一股令人心神荡漾的禁欲的气息。
“父亲被废后,心情郁卒,时常彻夜饮酒。阿姨便这样劝他。”
“不。”李隆基摇头,“你说得很好。我只是……也未必全为了她。我成亲数年,虽有两子,却只得这一女,实在深以为憾。”
丹菲一时无言,半晌道:“儿女和父母的缘分,有长有短。也许小县主和您,上辈子刚好就欠了几个月的缘没有走完。于是她这一世特意投胎一回,来补全的。”
崔景钰打量了丹菲一眼,道:“女史服色,倒比宫婢服稍微适合你一些。”
丹菲回忆太子素性,很是有点不屑。无奈圣人就这么几个儿子,太子算是矮子里的拔尖者,不立他为储,又能立谁?
“退下是……”
李隆基讶然,望着丹菲的目光顿时充满怜意。
丹菲站在春日夜风中,忽然感觉血液一阵发冷。
“我曾有个阿姊。”丹菲忽然道,“她年长我三岁,是长女。但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得了天花死了。”
宫人忙不迭躲开。
“那可是你崔家表兄?”宫婢轻声对丹菲道,“满场的男儿里,就数他最俊了。也不知道什么人有那么好运,能赢得他的心呀。”
丹菲无语,半晌道:“有个事一直想问你。贺兰奴儿此人,行事不是很稳妥。你为什么还将她放在含凉殿中。”
丹菲咳了咳,“太子不知道你的事?”
丹菲和卫佳音作为皇后近侧宫婢,盛装打扮了一番,身穿轻薄罗绮,裙带当风,纱罗曵地,高髻金钗,环佩叮当,宛如仙女一般。
“怎么?”崔景钰戏谑,“你以为我会兔死狗烹,将她弄死?”
李隆基苦笑,丢了酒杯,“心里不大痛快,多喝了几杯。你这口气,倒是像我阿姨。”
丹菲脸颊微红,幸而在夜色里看不明显。
丹菲望着铜镜中的仕女,觉得有几分陌生,又忽然心酸。
“是你?”李隆基喝得半醉,扭过头眯着眼睛看她,过了一会儿才认出来。他黑瘦了一圈,面容憔悴,十分萎靡不振。
两个男人嘀嘀咕咕地走远了。太子被李隆基哄了几句,嘿嘿笑,想必是一阵恼火过去了。转眼,花园中又平静了下来。
“殿下,冷静!”崔景钰紧追而来。
“我还用在乎这个?”太子怒吼,“我是堂堂储君,未来的国主。那毒妇不分场合,随意出言糟践我。安乐乃是我妹子,非但没有半点敬重我这兄长,还同皇后一道侮辱我。我这太子做着有何意义?”
崔景钰忽而朝她藏身的方向扫了一眼,“出来!”
他掌心灼热,包裹着丹菲冰凉的手指。丹菲心里涌出感激的暖流,朝他笑了笑。
北地战事频频传来捷报,圣上龙心大悦,在大明宫麟德殿举办宫宴,招待吐蕃使节,文武百官作陪。
崔景钰疲惫道:“他看着像是能守得住秘密的人吗?”
“啊——”太子怒吼,在花草丛种拳打脚踢,将花草糟蹋得一塌糊涂。旁边的宫人心惊胆战,也不敢过来劝。
轻盈的脚步声远去。崔景钰才缓缓转过头,却已寻不到丹菲的身影了。
“都退下!”崔景钰喝道,“管住你们的嘴!”
而此时此刻,远隔千里的北地,战士们正在前线和突厥厮杀拼搏,洒血流汗,马革裹尸。
崔景钰站在岔路中央,面容晦涩,像一匹孤傲的狼。
“哦……”崔景钰道,目光冷清,面容肃静。
丹菲只觉得一团眼花缭乱,到处都是金银锦绣、明玉宝珠。这里用一片纸醉金迷的奢侈糜烂营造出了一个无忧无虑的人间仙境。
“殿下冷静些。”崔景钰上前道,“您越是如此,越是坐实了皇后所言。”
七尺男儿,往日也意气风发、张扬潇洒,此刻的眼神却是想迷了路的孩童一般。丹菲心里一软,顺着他的力量,坐在了他的身边。
“郡王?”丹菲惊讶。这人正是临淄郡王李隆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