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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瞒天过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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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玦这几日每天都不在家,一个月的休沐,也就第一天陪老太君、父亲吃了个饭。哥哥连城羿在白虎司当差,也是不着家的。原是连城玦这几日都游走于暖香阁、清风馆,终于从全城世家子弟中择选出一名如意郎君——风钦泽。这风钦泽虽常常出没暖香阁,但不似其他纨绔子弟来者不拒、骄奢淫逸,他只有澜姬。连城玦料想他定是心慕这澜姬,无奈佳人出生低微,只能安置在暖香阁。连城玦与风钦泽并不相识,只是在某些宴会上打过照面。他虽风流名声在外,但也是识大体知礼节之人,见着她虽不相熟,好歹同为朝廷命官,略微颔首示意。这就好办了,连城玦心下盘算着当即就行动起来,见风钦泽进府,使出内力执一飞镖钉在他正经过的树上。只见风钦泽略微思忖片刻,稍侧首,便把纸条收进袖中。连城玦几乎以为他发现了在府外阴影处的她。他应该是同意了吧……纸条上书“今日戌时,摘星楼,要事相商”,她的字迹不似一般闺阁女子端秀眷雅,而是笔酣墨饱、行云流水。风钦泽不记得自己这“纨绔子弟”何时与朱雀司副统领连城玦有要事可商,往日见她总是英姿飒爽,剑眉星目在她姣好的脸庞上点染出一般女儿家没有的落拓。一般闺阁女子酉时便闭门不出了,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约他一个放浪不羁名声在外的纨绔子弟戌时商量要事,不能不说,他这次没猜透这朱雀司副统领想干什么。

夏末的日影沉下去,不多时,便是云静月如练,清风似秋凉了。

连城玦一身烟青色劲装坐在摘星楼临窗的位置。一只手撑着下巴,想着趁着休沐,把自己的婚事定了,祖母便不会再忧心自己了。选定风钦泽,一是因他心上有人;二是他家世比文庭睿好一些,弃文庭睿选他,说得过去;三是虽然他名声欠佳,但那暖香阁的老鸨却对他赞不绝口,说他是真真正正行正风清的,平日并不看轻她们,不因她们是烟花女子而轻慢对待。对烟花女子尚且如此,想必如与他成亲,他也会诚意待她。还有,这风钦泽的长相是她所见中的最对她味的。不是风流浪荡的轻浮,不是满腹诗书的迂腐,也不是粗鲁野蛮的莽撞,反倒有一丝桀骜不驯的倨傲,一抹冷淡疏离的寂寥,一种……夺人心魄的从容。

正想着,风钦泽走入连城玦视野。他今夜着一身玄色的锦缎长衫,英挺剑眉,细长的黑眸蕴藏着疏离,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连城玦忽而想起《楚辞》里说的:朝饮木兰之堕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故丰神如玉兮。生的如此芝兰玉树,难怪坊间传闻,整个盛京的女子都心慕他。

“连城将军有事与在下相商”风钦泽的话语把她的思绪拉回来了。

“我们成亲吧。”说完,风钦泽手中的被子不可察觉地晃了一下。连城玦赶紧接着说,“具体的说是我们合作吧,我不要你心慕我。我只需要一个已婚的身份。这样你就可以和你的澜姬双宿双栖了。万一我战死沙场,你就可以娶澜姬进门,扶正也行。若是澜姬要名分,你告诉我,我们可以和离,理由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不介意冠上个“无法生育”的名号,若是生个孩子如同自己一般在孤独中长大,也挺惨的。

风钦泽是第一次这么近看连城玦,她不似一般女子肤如凝脂的白皙,浅麦色的肌肤有着健康的红晕,鼻梁高挺小巧,唇色是如同鸢尾花一般的嫣红。最令人过目不忘的是她澄澈的眸子,如同三月的艳阳,明丽清亮,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情不自禁沉醉其中。这样一个女子只想要一个已婚身份,哪怕被冠上“无法生育”的名号也无所谓,风钦泽有些猜不透她了。自她约见她,他便找来近侍沐白询问这风头正盛的朱雀司副统领连城将军。这盛京没什么事情是藏得住的,这才知晓她祖母催婚催得紧,但也知道了兵部尚书之子文庭睿与她联系密切,也许是心仪于她,而她祖母也是认可二人的。

风钦泽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却问起“据说连城将军与文庭睿文公子相熟,此等大事,与他商量不是更好”

只见连城玦有些恹恹道:“说来也不怕风大人笑话,我与风大人素不相识,风大人也知我们武将生死无着,假若往后我战死沙场,风大人既能得偿所愿,名正言顺地抱得美人归,又不至于太过挂怀,为我神伤。文庭睿与我自小便相识,虽我无意与他,但若我去了,他难保不会忧虑伤怀、郁郁寡欢,他御试在即,本有大好前程。我不想他与我父亲一样。”风钦泽饮茶的手略微一顿,他听说过安国公连城将军的传言,他数十年如一日守着思念度日,从未续弦,此事也常常被自己拿来与他凉薄的父亲作比,没想到,这连城玦竟有这番思量。

连城玦见风钦泽迟迟不回应,想必是自己提议太过唐突,又是这般逾越礼法。风钦泽虽风流,但好歹是右相嫡子,刚至弱冠年岁,已是当朝正二品官衔的中书令,也许有他自己的思量。连城玦面无波澜地轻嘬一口琥珀色的茶水,心里却盘算着:他这里不行,也就只能试着寻一下哥哥白虎司里的方啸了,这人连城玦见过几次,是一个粗枝大叶的汉子,家中已有侍妾,虽后来居上有遭人妒恨的可能,她又最烦宅内斗来斗去的,这风钦泽不同意,也只能这样了,到时真到了打起来的地步,自己跑到朱雀司去躲起来就是了。

想罢便起身,也不敢直接了当断了后路,说道:“风大人切莫觉得我在说笑,请一定考虑一下,此事于你我而言皆有裨益。”风钦泽还是低头饮茶,教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连城玦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继续说道:“今日与风大人商讨之事,如有唐突还望见谅。往后也请莫要与他人谈及此事,连城玦在此先行谢过了。”她下楼后付过账便踩着月色回去了。

连城玦回到家里想着,今日看风钦泽的样子,猜不透他的想法。她休沐时日不多了,还是得加紧步伐搞定这件事情。方啸与自己也算相熟,但与风钦泽说的话却不能同样说与他听,一则她们相熟,怕他将她惊世骇俗的想法说与自己哥哥听;二则方啸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即使往后她战死沙场了他还有个感情深厚的侍妾,也不会过多伤怀。方啸看她跟看所有兄弟一样,没有过多的弯弯绕绕,他喜欢的是他侍妾那样的丰胸酥腰女子,想来即使嫁他,也仅仅是多了个兄弟。但是,她要有一个展现倾心的时机。以他们平时的关系,要寻一个机会“表明心迹”。他虽然不及风钦泽家世显赫、风流倜傥,但胜在熟悉。

日出东隅,霞光印染下,云海微红浅白。一大早连城玦就跑到方啸家,说是想买一把佩剑,想着方大哥一定懂。方啸对好兄弟的妹子也当是自家妹子,便爽快答应了。一路上两人说着军营趣事,氛围也是融洽。可连城玦始终不知道如何切入她想与他成婚的话题,一直心不在焉地同方啸挑着佩剑。方啸则将剑的锻造、成色、使用、养护都讲了个遍。连城玦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倒引起方啸不满道:“我说玦妹子,你唤我出来帮你挑佩剑,自己却心猿意马。这怎么行呢!”连城玦忽而大为尴尬,赔笑着说:“抱歉抱歉,方大哥。我……可能朱雀司的事情太多了。”方啸倒也没真怪她,道:“你刚升任朱雀司副统领,事情多起来在所难免,咱们赶紧挑吧,你嫂嫂还等我回去吃饭呢!”说着便往铺子里去,方啸一届武将,对舞刀弄剑的最是在行,三两下挑了件玄铁制成的宝贝,因为连城玦是女子,便选了把薄而纤细的佩剑,方便她行动。连城玦看着剑了,一下忘记了此次出行的目的,满眼光华地抚着剑身,连声赞叹道:“真是把难得的好剑……”说话间,一抹高大的身影踏进来,抬眼望去,风钦泽一身藏青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玄玉腰带系于腰间,一时间连城玦只觉得他俊逸非凡,气度逼人。“玦儿”风钦泽自然地唤道,连城玦半天没反应过来是在叫他。饶是方啸再榆木脑袋,也知该回家吃饭了。“玦妹子,你交代大哥的事办好了。你嫂子还等我回去吃饭,告辞。”说罢提腿就走,走到门边向这贵公子颔首,也不算失礼。连城玦还没搞明白风钦泽什么意思,一时间呆呆的立在那里,倒是懵懵的有些可爱。风钦泽听沐白来报,今晨天刚亮连城玦就扣了白虎司治军方啸的大门。风钦泽听罢竟有些愠怒,昨夜未允她,今晨就找过一个下家了?当即就出门了,沐白也一头雾水,从未见主子如此心急火燎的。

连城玦反应过来时,已同风钦泽并肩走着街市上。逢着朝廷各部各司休沐,这街上也热闹非凡,好几次忙碌的小贩差点撞着连城玦,风钦泽都揽着她的肩一一躲过了。

“你昨日说的事情,可以。”风钦泽略微低头,使他说的话她能清楚听到。闻言的瞬间,连城玦眼眸便三月的艳阳般灿烈,“真的吗?!”她正愁怎么搞定方啸呢!现在不需要了,太好了!

风钦泽被她亮烈的眸光所摄,移不开眼,只答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自己并没有发觉他脸上浮起几不可见的宠溺。

“咕……”连城玦的脸红了一片,今天太早出门了,早饭都没吃。风钦泽说道:“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边吃边聊具体的事项吧。”连城玦点点头,想着自己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风钦泽点了光明虾炙、白龙曜、碧玉烩花丝,想着她上次摘星楼边说着惊世骇俗的想法边夹了几次茶碗边的那道七巧糖酥点心便又点了道甜食——糖蒸酥酪。菜上来连城玦食指大动,心里欢呼道:天呐!都是她爱吃的。

风钦泽则语气淡然地说道:“你打算何时成婚”连城玦边吃边回他:“秋猎以后吧。”“秋猎”“嗯,是,到时我若夺得魁首赏酬能得尚司局特制的赤金嵌翡翠束冠,你既允我成婚,也不能亏待了你。”风钦泽酌清酒的唇角微微上扬,心道:这女子倒像娶妻的男子似的,要为心上人赢一个聘礼回来。秋猎群雄逐鹿,她竟为他赌一个魁首。心里浮起一阵不可名状的情绪,他为这从未有过的体验感到心情愉悦。

“你父母那边”风钦泽知道自己名声在外,提到这个,自己竟有些后悔与父亲作对,这应该会使她父母觉得他并非良配。“这个,我有办法,风大人无需担心。”连城玦说完吹了吹,再伸出嫩红的丁香小舌舔了一口刚端上来的糖蒸酥酪,满心欢喜地眯起眼睛品味着,风钦泽看着她猫似的吃饱餍足,心里泛起一丝柔软,气息也不稳了。他眸光暗了暗,压低声音问道:“那洞房花烛夜如何”连城玦顿了顿,道:“刚成婚就分开太明显了,至少起初几夜咱们都在一块吧。”风钦泽的心里燃起了一簇热的火,她知不知道洞房花烛夜是什么意思,还起初几夜……

两人吃饱后在路上走着,连城玦满意地捧着肚子,面上还是乖巧娴静地跟着风钦泽走。“轰隆……”连城玦抬头望天,囔囔道:“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古人诚不欺我。”风钦泽正打算说点什么,雨点便大颗大颗地砸下来。两人只能跑到店铺的檐下躲雨,这一阵夏雨起初是倾盆而下,把两人的衣袖衣角都打湿了,才下一会儿就变成了断线的珠子般淅淅沥沥。也许是大雨满天,使人卸下心防,抑或是连城玦本就想与人说些自己从未说过的心里话。这些话不能同亲近的人说,风钦泽马上就要成为她计划中的一份子,她与他说,是合适的。连城玦轻言道:“风大人,我在战场上见了太多生死。生命最是无法把控,感情若是随意拿出来,待没了依托,活着的这条命也陨灭了。杀人不过诛心,我不舍得这世间任何一人如我父亲般行尸走肉。你有所爱之人,实乃幸事。身份地位、功名利禄,在活着面前都一文不值。谢谢你成全我对祖母父亲的一片孝心,除了感情,能给的我连城玦都不会吝惜。”她说话间摊开手掌去触从云间跌落的雨,雨珠在触到指尖的瞬间溅起一小朵水花。她鸦色的睫毛沾染了水汽,这一幕使她有些处之世外的疏离。风钦泽恍然觉得,这世间她与他一样孤独。她有一双艳若灿阳的眸子,他见过她宴席间泰然自若的样子,见过她撑着下巴发呆的样子,今日,又见她谈起生死时从容坦然的样子,他想,自己何其幸运,被她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