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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过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他将我杀了，随后我说不定就能像从噩梦惊醒一样回到现实。可他默了许久，呼吸一声声地变长变重，再我又要说些什么时，他忽然伸手揪起我衣领，眼睛冷得似刀，手背上立起一道道青筋。
我许久不曾与他困入这种完全对立的局势，一时眼中发涩，却不是因为脖子被扼得紧。
他一字字地问：“那你为什么在意我有没有给你过生辰？”
我咬着牙道：“我在意的是自己的生辰，不是你。”
“之前我与仇家去不归谷，回来晚了，你为什么边哭边等我到五更。”
“我怕你死了，我没地儿蹭吃住了呀。”
“那我若是真死了呢？”
“我就走呗，拜谁为师不一样；华山这么大，比你名声好的师父多了去了。”
我仿佛光着脚、置身于布满尖刀的荆棘地里，每说一句话就要走一步，严丝合缝地踩下穿肉见骨的利刃。
可我依然要走。
他手上更用了些力气，我不愿挣扎，有些难受地喘了口气，听见他说：“你既然说的是真的，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确实不敢看他，眼睛只瞧着他一边肩膀上的花纹。方才随手束起来的头发落了一绺粘在眼旁，恰好能掩去几分我将要抑制不住的泪。
抬眼同他对视前，我上下牙齿用了些力，暗自狠狠咬了一口舌尖。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我难忍地哆嗦一回，一时眼泪也下去了，脑中空白无物，只剩下痛意。
于是我看向他，眼神一派漠然，冷冷道：“我哪有不敢看你，只是不想看罢了。”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神情，他竟如同被刺了捅穿最痛处的一刀，眼中生出悲恸。他松开手，先前的隐怒荡然无存，只拍向我颈边的墙壁，迫近了问我，仿佛要在我眼睛里找到令他信服的答案。
他问：“那这么久以来，你喊我的每一次，日常的、险境时的、节日里的；愤怒的、喜悦的、难过的，有没有一次是为了我。”
舌尖处的咬伤疼得稍微一碰就要倒抽冷气，而我又照着方才的印子咬了一下，剧痛又在瞬时席卷全身，却在心脏的位置停下来。
只因此刻，我心中有着一切伤口都望尘莫及的痛意。
而我尽量平静地望着他尚存期待的眼睛，在我的幻想里紧紧抱着他，却只能轻声道：“从未。”
其实面对这桩事，他的反应与我所预料的大相径庭。我原以为他会如何对我，就像是一堆烧得猛烈的焰火；可他默了许久只是放下手，一言不发地放了我离开。
倒像是锅底下那堆熄灭的死灰。
我脚步发虚地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叹了声气，长长地、落寞地叹了声气。
他说：“我从来没给别人煮过面。”
锅里还泡着半锅冷水白面，是我提的，也是我反悔的。我正背对着他，眼泪忽然决了堤，将要迈出去的脚如同被锁了沉重的镣铐，每一秒都在拼命地扯我回头；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着，要我回去同他说对不起，然后狠狠地搂着他哭。
可我伸手打开了门。前所未有的冷风扑面而来。
走出去后我其实也无处可去，就在屋外的墙边坐着。身上还披着段无澜递给我的披肩，绒毛领子温柔地蹭着脸，我却感受不到丝毫，只觉得天地生冷，抱着膝盖发了好一会愣。
我渐渐从心口的痛意缓过来时，云里飘下来轻慢的雪花与细小的冰碴。这细小的冰凉在我手中融化时，我忽然意识到，我已经按照我的意图与段无澜决裂了，可我依然留在这个梦境里。